岁宁往前走着，不知不觉走到卖糖葫芦处，回头一看，面馆处哪还有少年身影。
往墙角望去，果然见那少年又坐角落。
“真够倔的。”
岁宁暗自叹气。
“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客官要不要来一串？”
岁宁摇头拒绝，下意识的看向那个把脸埋在膝盖的少年。
“客官可千万别去招惹那孩子。”卖糖葫芦的人说。
“何出此言？”
那人却看了看糖葫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岁宁瞬间get，掏出钱示意要两根。
那人收了钱，顿时眉开眼笑的取下两根糖葫芦给她。
然后他压低嗓音，悄声说，“他被鬼附身了。”
岁宁又往墙角看了一眼，饶有兴趣的附和道，“是嘛？说说看？”
“刚刚客官也听到了吧？死人了，他家的。”
“他家的？那他怎么没反应？”
“所以说他被鬼附身了。据他家里人说，他从小到大都没哭过，也不笑。别人做什么他都冷冷的看着，像个陌生人。”
这并不稀奇，岁宁就见过一个患有情感缺失症的男人。
在心理学还没诞生的年代，所有的心理问题都统称为被鬼附身。
说到这，那人故意停下来打了个冷颤，仿佛接下来的话会让人毛骨悚然。
“他半年前就被赶出家门了，每天每夜的坐在那，草鞋烂掉了，衣服也烂掉了。没人见他吃过东西，但每次去碰他，他都还活着。”
说完怕被报复般心虚的看向墙角。
“您可别不信，他中间是消失了半个月的，本以为他不愿死在这，谁知昨天又回来了。这不刚一回来，家里就死人了。”
岁宁指着那个少年，“你确定是那个人？”
“错不了，您听我的，别去招惹他。”
“谢谢你的告知，不过我这人吧，心地善良见义勇为。”
说着拿着两根糖葫芦就往墙角走去。
“刚刚是谁说没灵力不作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这会就心地善良见义勇为了？”系统见缝插针开始阴阳。
“那不一样。我本想置身事外结果还是踩到了他，这说明什么？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关键是，八卦不能只听一半。”
刚刚那少年骂人的架势可一点也不符合上述描述的情感缺失。
“……”系统算是明白了，对话的结尾一定是自己被噎住。
岁宁在少年身旁坐下。
完全忘记自己刚说了不想知道，不想扯上关系。
岁宁刚想开口问他吃不吃，他却先开了口。
“回来做什么？”
头都没抬就知道是她？
岁宁默默竖起大拇指。
见他不排斥自己，岁宁就开门见山了。
“请你吃糖葫芦。我帮你调查真相，之后你跟我走。”
那少年冷冷扫她一眼，“不是说答应过另一个少年吗？怎的现在又让我跟你走。”
啊这……
岁宁丝毫不慌，把糖葫芦递给他，少年不肯接，她就强塞到他手里。
“要是他看见你那么可怜，一定会同意我带你走的。”
“所以你带人走的标准就是看他可不可怜？你没问过他，又怎知他有那么大的肚量？”
少年声调平淡语气冷漠，可是眼神却像恨不得把岁宁咬上一口。
岁宁目光流转，脸上藏起的笑意钻进了眼睛。
岁宁眉眼弯弯，“那我下次见了他，替你问问。”
少年闻语，低头不语。
两人并排坐着，谁也不说话。
开心劲过后，心里重归平静。岁宁看向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少年紧紧抓着那根小小的糖葫芦棍。
行人说话的喧嚣声伴着清风而来。
当初就是想要这样的结局。
两个人在闹市里平平凡凡。
愿望就这样短暂的实现着。
就这个瞬间，岁宁想大喊一声，去你妈的老子不管了。然后干干脆脆死了散在风里，把自己锁在这样热闹的人间烟火里。
开玩笑的，这身子可不是自己的，自己可没资格魂飞魄散。
再说了，这身体有用着呢。
岁宁站起身，一口咬下一颗糖葫芦，和印象里一样酸。
“跟我走吧。”岁宁嘴里还含着没咽下的糖葫芦，笑意阑珊。
少年终于没有出口为难她，起了身跟着她走。
案发现场。
地上躺着一个女孩。
鬓上别着白花，白麻裙子白布鞋。
人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可惜没一个听得清。
岁宁只好问身旁的人，“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死去的女孩是谁？”
被问到的女人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子，她带着疑惑打量了一下岁宁，“姑娘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她啊，可是此处远近闻名的娼妓，人人喊打的□□。”
她身旁的人连忙推搡她，“别说了，死者为大。”
拿菜篮的女人却不以为然，鄙夷的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女孩，怀着恶狠狠的诅咒说：“我怕什么？至少我孝敬爹娘，服侍公婆，一生只从一夫。她这种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岁宁问她，“她是个不忠不孝之人？那为何身着孝服？又为何曝尸街头？”
提菜篮子的女人一时被这些话噎住了，明显心虚不少，但对那女孩的厌恶程度似乎格外深，语调提高开口大骂，“谁理会这些，我只知道她就该死！不知廉耻，现下她死了，真该普天同庆。”
说完气呼呼的提着篮子，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岁宁正百思不得其解，身旁的一位大哥对她说：“姑娘别看她说的不好听，但那□□的名声是脏到泥谭里了。刚刚那女人的丈夫就为了那□□，偷偷拿走了家里所有的钱财，还要把自家孩子买了凑钱给那□□赎身，要不是她死命拦着，怕是再也见不到孩子了。”
岁宁继续问，“那这个女孩……”
岁宁看向地上躺着的人，“她家里没人了吗？”
大哥叹气一声，摇了摇头。
“本来是有父母的，还有个小六岁的弟弟，后来……反正听说是全被她害死了。”
“那官府几时会来？”
大哥像听到天大的笑话般，无奈又好笑的说，“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根本没有官府。再说了，就算有，他们也不会管的。没人会为了一个□□的死大费周章。”
岁宁很能理解他的话。
即使在自己的时代，法制社会。
在钱势面前，普通人的所谓真相就是笑话。
想到以前，岁宁眼里的光黯淡不少。
少年突然牵起她的手，紧紧的牵着。
他抬头看向岁宁，即使看不出眼神有任何关心之意，但掌心传来的温度还是让她心头一暖。
岁宁对他笑了笑，随即也握住他的手。
岁宁道：“就是说没有人处理她的身后事吗？”
“应该没有了，毕竟乡邻一场，待会我找人埋了吧，姑娘还是快些离去，别看这些悲剧白事。”
这大哥是个大大的好人！！
岁宁在心里祝他一生平安。
但是呢。这活岁宁预定了。
“大哥，我来处理吧。”
“你？姑娘别说笑了。”
岁宁微叹一口气，伸出一只手，做往上抬的手势，只见女孩的身体瞬间漂浮起来。
周围的人吓的四处逃散。
那大哥也支支吾吾，哆哆嗦嗦的指着岁宁问：“你你你……你是鬼怪？还是仙人？”
岁宁赶紧把女孩放下，解释道：“我就是个修仙求道的俗人，不是鬼也不是仙。”
说完摇了摇牵着少年的手，“他是我的徒弟。”
大哥半信半疑，“那就有劳两位仙人了。”
岁宁也不啰嗦，拿出一个灵袋就把那女孩收了进去，接着拉着少年进了那女孩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