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允珩的声音温润如玉:
“我到这里来,是想找我的母亲和弟弟。不知音宛姑娘意欲何往?”
音宛指了指东边:“我去那边,大约十多里路,我也是来找亲人的。”
玉公子看着音宛手指的方向,眼眸一亮:
“你要去清平镇?!真巧,我也要到那里去,一起吧!”
玉公子一个外乡人,怎么知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镇呢?连音宛都不知道,她要去的地方叫做清平镇呢。
一盏茶的工夫之后,清平镇就呈现在面前了。
这里虽毗邻京都,却显得很冷清。只有主街道上有几家商铺,其余地方稀疏地分布着百姓的民居。
他们约定黄昏时在镇口的升平客栈会面,就各自找人去了。
音宛骑着马在镇上溜达,以她的侦查能力,很快就锁定了一个外观普通的大院落。
音宛叩开紧闭的院门,这里的护院都是隽王的人,认得她,也就没有阻拦。
昔鱼飞奔过来,高兴得拉着音宛的手转了好几圈儿,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
音宛跟昔鱼说了会儿话,就悄悄收拾了行李,说好次日一早就出发,到音宛母亲留下的一个庄子里躲避。
黄昏时,音宛回到升平客栈,想跟玉公子道个别。
“我找到妹妹了,你呢?找到令堂和弟弟了吗?”
玉公子摇摇头,眸色有些黯淡:
“希望不大。我不确定……她们是不是还在人世。我都找了十七年了……”
玉公子告诉音宛,上月遇到一个旧仆,说多年前曾在清平镇见过他的母亲。于是他抱着一线希望,来这里寻找。
“别着急,慢慢打探,或许能找到令堂的。”音宛安慰道。
玉公子微微颔首,优雅地伸臂,做个邀请状,请音宛一起在庭院里散散步,说说话。
庭院很大,整齐地栽种着几行翠竹,枝叶间的小道用碎沙石铺就,洁净芬芳。
银灰色的袍襟飘扬,上面绣的竹叶暗纹随光影闪烁,让音宛觉得玉公子犹如行走在星辰之间,如同谪仙般绝俗出尘。
“为什么——你会跟母亲失散呢?”
玉公子看看音宛,眸色更幽暗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
“十七年前,我家发生了一场变故。有几位亲人不在了,还有的……失散了。”
空气凝固在悲伤中。
音宛想安慰玉公子,又觉得说任何话,都显得太苍白了。
玉公子家遭遇的变故,一定很严重。
是他们经商途中遇到了悍匪?运输途中发生了沉船一类的事故?还是……
不得而知,音宛也不便过问。
玉公子倒是控制住了情绪,他问音宛:
“哦,你找到妹妹了,接下来什么打算?”
“我打算将她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明天一早就启程,特地来向你告个别。”
天上云霞绮丽斑斓,玉公子的眼眸也映着霞光,有一种绚烂魅惑的美。
“我送你们过去吧?可以保护你们。”
“不必了!”
一个男子阴阳怪气的声音骤然响起,“本王的女人,还用不着别人费心。”
音宛一惊——叶瑢年来了?
隽王身着淡金色锦袍,上绣龙纹图案,腰束一条精致的玉带,秀颀的身姿穿过庭院,如龙行水上,俊逸轻盈。
只是——他的脸上阴云密布,周身透出生人勿近的凌厉气势,给人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玉允珩!何音宛是本王的妃子,你以后——离本王的女人远点儿。”
见他无礼,何音宛毫不客气地指责他道:
“且不说我跟你还有没有关系,玉公子是我朋友,你没资格对我朋友无礼!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
“那——回家说!”
话未说完,隽王已经扣住了音宛的手腕,拽着她往院外走。
若不是怕玉公子笑话,音宛真得跟他撕扯起来。
她无奈回头,撞到玉公子关切的眼神,只得匆匆说了声珍重。
一出院门,音宛就被叶瑢年拖进了马车。
叶瑢年绷着脸,双臂交叉,面无表情地靠坐在座位上,心却在滴血。
早上他下朝回府,听到音宛遭遇杀手伏击,幸而被一个神秘人救走的消息。
当时隽王去猜测,救走音宛的八成是玉允珩。
结果真被他不幸言中了。
他的心像是被浸在酸液里,痛入骨髓。
在音宛的心里,玉允珩是贵重的美玉,他是一文不值的沙石吧!
“叶瑢年!你放了昔鱼,我们以后两不相欠,各奔东西。如何?”
隽王咬咬牙:
“你想跟他远走高飞?做梦!你生是我王府的人,死是我王府的鬼,再敢跟他往来,本王一定灭了他!”
“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跟玉公子无关!”音宛可不愿连累玉公子。
见她维护玉允珩,隽王更是恼怒,周身弥漫出阴森的杀气:
“玉儿果然没说谎!你跟玉允珩早就勾搭上了,嘉羿就是你跟他的儿子,对不对?!”
音宛气得直哆嗦:
“你可以不认嘉羿,可你也没必要颠倒黑白!你这个混蛋!”
“敢做不敢认?”
叶瑢年冷冰冰的语气,像根根寒针刺透她的肌肤。
“是谁敢做不敢认?!”
何音宛顾不得羞耻,质问道,“那年在风麓山围场,你做过什么,你敢说你都忘了?!”
听到“风麓山”三个字,叶瑢年脸色骤变,像被霜打一般蔫了。
他以为音宛指摘他跟姚玉儿越礼的事,那是他的痛处,他一直视为自己品行的一个污点。
音宛见隽王板脸闭目,无言以对,还以为他仍不愿认下儿子嘉羿,心里又失望又悲凉。
“呜——呜——”
风声越来越大,将车帘子掀到半空再放开,树枝也在风中颤抖着。
马车内却出奇地静寂,空气僵硬得令人窒息。
隽王沉寂了半晌,终于向音宛提出了解决方案:
“你我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好吗?”
他拿眼角往音宛脸上睃了一下,继续说道:
“你做好你……侧妃的本分,本王既往不咎。”
什么叫做既往不咎?!好像她何音宛犯过什么过错似的。
“凭什么要听你的?”音宛的语气桀骜不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