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歪七歪八的房顶穿梭，跳过楼于楼之间的深渊，天上万里无云，没有鸟儿飞过；往下看的时候还能看到下面小混混打群架，或者把路过女子抓到黑暗中，或者恶声恶气地讨钱。
用一个字总结，就只有“乱”能匹配了。
“看看，活在这里可真艰辛，”AI说，“但没有办法。毕竟他们……”
“都是兽人？”莫辞遐眼见看到了他们的耳朵。
“啊对对对。某种意义上沦落到这种境地也是他们自找的。”AI对那群人翻了个白眼，“世界也只有教育制度能拿出来，只有这个公平；他们学习不好被淘汰也是必然的。”
“你居然还会夸世界诶。”
“事物都有双面性……但是世界正面也只有没有zz的教育了。其他的，切，”AI碎了一口，“都他妈的屎都不是！”
“不过就算不在这里，在城市里面也有混混的说。”莫辞遐突然想到了什么。
“哦，那算什么，只是一群纨绔子弟被踢出家门成立的小团体罢了。正常时候打是打不过的，但总体攻击能力什么的比这里要高一点。”
“早知道对他们下手就不那么重了？”
“嗯？”
“因为他们有钱啊！一打就倒还能讹一笔！诶真是的早知当初应该还要狠狠讹一笔的啊可恶！”
“那种来路不明的钱给替死鬼当葬礼费才合适。”AI说，然后她从三楼跳下，重新投影出一个人影，“咱到了！”
她向莫辞遐挥挥手示意。
莫辞遐站在瓦砾边缘目测了眼高度：“不是AI，你不是生物这我知道，所以你从这个地方跳下去没问题这我也知道。”
“啊是啊？怎么了？”
“但我是人啊！！我从这个地方跳下去回头有人查看血迹发现这里居然有人傻乎乎地信仰之跃会什么感受你懂嘛！”
AI思考了一会，然后投影出一车干草堆：“跳吧。”
“鸽子呢？”
“鸽子都被抓去吃了！哪还有现成的鸽子和鸽子窝？好了别闹了快跳快跳。”
“鹰叫呢？”
“鹰都灭绝了还指望鹰叫？想的美！”AI双臂伸直对称指向肩部斜上方，“赞美太阳！”
今天还是个大晴天。
“要是乌鸦还没灭绝的话，现在应该听取鸦声一片了。”
“不是听取蛙声一片嘛？”
“把wā含含糊糊读成yā不就可以了！而且这含含糊糊也不是没原因因为w和y之间就隔了一个x嘛！要我重复一遍26字母歌嘛？abcdefg！最后是uvwxyz！”
“不是！你仔细想想这两玩意从纲开始就不一样了啊喂！虽然都灭绝了但是但是好歹人家从纲就开始不同了啊！”
“那我和你从界开始就不同了你还真指望我从这里直接跳下去嘛！”
“可是我和你都还没灭绝啊。”
“你这不能这样同理可得的啊！还有你这状态某种意义上也可以叫做灭绝好嘛！你都不是生物！！生物上学的那套不能在你身上用啊喂！！”
拌嘴归拌嘴，房檐总归是要下的，不过是一层一层跳下来而已。在下到第二层时她才发现这摄像头属于一家洗发店——看上去是私人的——因为这种摄像头的型号太老了。房子隔音效果很差，似乎还能听到里面两个孩子玩耍的声音。
“内内！冒险者的话是不是能去很多地方呢？”
“啊……书上好像是这样说的。去很多地方，看很多美丽的风景！”
“呜哇——！我长大了也想当冒险者！”
冒险者嘛？要是冒险者的目的只有看风景的话……还是在游戏里看吧。莫辞遐抬头看了看天。
天是蓝色的。蓝色中又带着一点灰。
真好啊……至少我再也不想跑东跑西了，哪里的景色都一模一样，全是水泥森林，自然美景什么的除了游戏哪里还能看到呢。是啊，只有游戏了啊。
“你好慢啊。”AI袖手看着跳下来的莫辞遐。
“我进去请她们给我看一下监控。”莫辞遐说。
“wow，那你可真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AI比出大拇指。
“您可别说风凉话了呢。”莫辞遐推开了门。门上挂着的铃铛叮铃叮铃地响了起来。里面叽叽喳喳的有关冒险者的讨论声戛然而止，一个小女孩蹦哒到莫辞遐面前鞠了一躬：“いらっしゃいませ。”
莫辞遐：“诶？啊，啊……”
“对不起！一不小心就说了您听不懂的话！您好！欢迎光临！”那女孩重重地又鞠了一躬，九十度角的那种，然后又重复了一遍。然后那骨瘦如柴的小身体差点跪在她面前。面黄肌瘦骨瘦如柴，这家店到现在还能开着也属于一种奇迹。
“洗一次头多少？”
“5块钱！包括洗发水钱！”
莫辞遐掏出手机付好款：“过几天我再来洗。今天先付了。”
“哦哦！好的！那我记一下账！旦那能给一下自己的姓名吗？”
AI那家伙就是不懂……涅姐跟丢了再查这里监控其实没什么意义了说实在话。主要是……
这孩子应该是椿家的。
莫辞遐见小家伙费力地写上了自己的假名后也开口了：“话说你呢？你姓什么？”
“旦那是在说我吗？我姓木，木头的木！”小家伙说。
“漏了个春字吧。”莫辞遐说。
“牙白了，身份全然暴露了呢……”
“一个人张口就来我们都听不懂的话，任凭是谁都会立刻认为是你们家族吧。”
“但是很奇怪啊……旦那你应该不姓椿吧。家族祭祀的时候没见过你。”
“啊，是的。我确实不姓椿。”
“可是你怎么……！对哦！我忘了！旦那马萨卡就是那位……椿末太奶奶的朋友？”
莫辞遐：“诶？她都当太奶奶了？”
“她们那一代只剩她一个人了呢！不过再上面一代还有两个人。嘿嘿……”小家伙突然笑起来，“你知道吗？当她遮遮掩掩地最终说出她把我们的土语传出去的时候，我们还吓了一跳呢！”
“多洗爹？为什么其他人学一门语言就会那么恐慌？而且你们也知道学一门新语言是很难的，一时半会儿绝对学不会。”
“是啊，但这毕竟是我们自己的土语，里面什么东西都没删改，全部原汁原味的保存到了现在，要是她教的人学精通了怎么办？这可能性还很大哩！因为对方还是状元，是咱仰慕的人……她绝对是一学就会的……！她要是……”小家伙立刻刹住嘴，“所以我们恐慌了！要不是她辈分比我们都大的话……”
“唔？”
“她绝对要找人去介错了！但因为她辈分比我们大，所以她被罚关禁闭室一个月……说是禁闭室，实际上就是一个铁质茅厕，一个月不给吃喝。五天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她人影了，应该是逃出去了。我们很害怕她把这个语言广为传播，但是看上去并没有，所以我们也原谅她了。不过她这之后去哪里我们就都不知道了唔……”
她也没有必要告诉你们。莫辞遐心说。
“然后没想到那位状元就是旦那……”小家伙看上去很开心，“所以，为了太奶奶的安全，千万不要把咱们的语言传播出去！”
“我知道的……不过她也没教我什么……无非就是些拼写和……”
“唔？”
“和简单的句子。不过还是现在我们说的语言听得习惯。”
“好吧……”
“话说你们这语言应该不只是口口流传的吧，应该还有纸质版的课本什么的？”
“有是有，但绝对不能给你看！要是你翻了一遍就记住了怎么办！那我就要自己去介错了！”
“你就不能当一个逆行人嘛，打破老旧的家规。”
“反乱……啊不对……”
“那是什么意思？”
“啊对不起。话说你居然有逆行……之类的……”
她咽了口口水。
“意识。”
“我当然知道。但你刚刚讲的那四个音节的词……还是两个词……我不知道意思。话说你父母呢？”
“他们今天出去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或许是去冒险了！”
“冒险……嘛……”
“怎么可能不是去冒险呢！穿得一身清爽提了两个行李箱，说出门三天买个东西啥的，就走了！去了三天的三倍时间了还是没回来，这不是去冒险还是去干什么！”
“那你爸妈干什么的？”莫辞遐问。
“唔……就，就洗头发啊。”小家伙说，“留着我和妹妹看家……要是爸妈再不回来，那他们肯定是去冒险去了！”
那大概是遭遇毒手了罢。
莫辞遐想。
洗完头付好钱，那小家伙请莫辞遐留步，然后溜到房间里打了通电话。然后她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本书。那正是一本纸质的课本，黄皮的。
“送你了。”小家伙说。
“意气用事？”莫辞遐问道。
“意气……才不是呢？只是，只是单纯对你，好感度，高了，而已……”小家伙眼睛里似乎闪着泪光。
“那我收下了。”莫辞遐将那本书夹在了腋窝，外面斗篷一遮，就看不到了。
“旦那……下次你可能在这里就见不到我了……”她抬头看着莫辞遐，“旦那……我们越来越少了……千万别把我们的语言传播出去……”
“我知道了。那能给我看看你们的监控摄像头嘛？”
“你可真有闲情雅致，都过多久了？”AI靠在门边见莫辞遐走出时说。
“一股夜歌味。”
“难不成你现在还惦记着她？AVE给忘了？我们还在外面等你呢，果然不是人的只能和不是人的在一起吗，好难过哦……”
“闭嘴。”
“就不，就不，就不，哼哼哼哼哼哼。话说我很好奇啊，为什么看个监控还偏要来这里。你不像那么……”
AI拖了会时间。
“因为从心被迫，对吧。”
“……”
“还是说除了被迫遵纪守法外……”AI头部向后仰，与背部形成135度角，“你的另一层真实想法是为了找那户人家吧。”
“……”
“椿家族的人，是吗？”
“偷听了？”
“哦天呐，我可不喜欢偷听。我都是大门一拍直接闯进去的那种，这只是我刚刚想到了一点。不过资料已经查好了。”AI丢出一个电子屏幕给莫辞遐让她看资料。
“唔姆……你懂得……这世界上巧合总是那么多，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和女主人……”
“都是世航321号上的乘客。物理意义上都这么大的事，你肯定知道吧。嗯……你肯定知道。”
“那时的你已经醒了吧。”
“哦天呐，别说醒不醒了，我就在那家飞机上看着它掉下去的。”
“眼睁睁地看着人祸的发生？”
“用人祸这个词好评，虽然它也确实是场人祸。不过这我也没办法啊，我要修这玩意得深入世界的网络，我他妈可不想涉足这么肮脏恶心的地方。我都是在那污水废弃之海边捂着鼻子走来走去，顺带拉一把掉在里面伸手求救的人罢了。你看，天气多好。”
她转过身张开手臂开心地笑着。
“所以说，贫民窟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啊！甚至还有代表圣洁的地铁主动俯身来到这里，你不感觉不对劲吗？南部的人来到北部，北部的人来到南部，我说，这可太不可思议了！”
就在她话说完的那一刻，大地发出了一声震动。爆炸声接二连三地传来，整个贫民窟陷入一片死寂。
“真就又有炸弹在这里没有被发现咯……？不对。”
AI丢出一个投影指南针：“东南方向。”
“东南方向……？！那不是市区……？！”
“先往西北里面深入！”AI立刻规划好路线，“过会再去！跟我走！”
她在转身的时候拉了一下莫辞遐的手，但却穿身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