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座玉山的山涧本应是浅桃红色,却不知为何,竟落下了一方赤红的痕。
佟容心里惊疑不定,掰开一些,探出纤长的食指,轻轻碰了碰那细嫩刺痛之处。
“嘶——”
就像是被谁泄愤地在那里啃过一口,留下了一个隐隐作痛的痕迹。
这一幕,被屏风外的人尽收眼底。
佟容维持着这个不雅的动作,正在思考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只听殿门传来了“吱嘎”一声。
他一惊,连忙松开手,捡起掉落的衣袍匆匆穿上,从屏风里转出去。
椒房殿中空空荡荡,并没有人。
风吹的吗……
佟容缓缓坐上交椅,身形一滞。
他皱着眉头,那摩擦后刺痛的感觉提醒着他身后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突然冒出的一小片诡异痕迹。
又是时疹?
怎会……怎会长在那个地方了?
想了想,佟容扬声唤道:“宁玥!”
候在殿外的宁玥听到传唤,带着一众宫人鱼贯而入,点起殿内各处的灯火烛台。
“玥丫头,帮我把周院使开的药膏拿过来。”
宁玥应声,拿来了药膏:“小郎不是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吗?怎么还要涂这药膏?”
佟容含糊着转移了话题:“我下午在殿内睡着了,可有人进来过?”
宁玥回道:“宫人、宦人都没敢进去打扰您,唯独陛下来呆了一段时间。”
“陛下!?”
佟容捏着药膏,心里隐约生出了一些怀疑。
……
福宁宫里,宫女按着吩咐在澡桶里调好了比平时低不少的水温,行礼躬身退下。
幸好天还不热,柴山穿着里外三层衣服,一路回来并没有显露出异状。
泡在水里,他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那处被水温一激,略松下来。四下静谧,脑子却开始回放起刚才的一幕来。
雪丘红涧美丽不可方物,中央一方小小的红痕,就像……就像是一张美人图落款下的印章,红艳艳的,宣示主权一般。
盖了章就算自己的了吗……
柴山掬了一把沐浴香汤扑在自己脸上。
做什么美梦!?
……
这次的事情导致了一个后遗症。
佟容心生警觉,终于后知后觉地想到哥儿和男人不应该睡在同一张床榻上,令人搬了一张新床,隔着屏风分出了楚河汉界。
本来可以美滋滋抱着心上人好眠四个时辰的柴山失眠症再次发作,天天对着屏风瞪眼到深夜。
除了分床睡,佟容甚至开始刻意和柴山保持礼节性的距离。好几次柴山走不开在福宁宫传了膳,唐公公都没能成功将皇后娘娘请过去,每当这时,福宁宫中的低气压都会让所有宫人宦人战战兢兢。
今天,唐公公又是失败而归。
“知道了,你下去吧。”
柴山失望地挥挥手让他退下,兴味阑珊地拿起玉箸(注:筷子)。
桌上有一道胭脂点红玉桃儿糕,柴山用玉箸戳了戳那小巧可爱的桃儿糕,糕蓬生生的,在筷子尖下弹了弹。
看着颇像……
柴山心念一动,夹起一块桃儿糕,缓缓放入了嘴里,一大口咬下去。
用完午膳,小明子端来了漱口的茶盏。
皇上今天因为皇后娘娘又没来福宁宫用膳的事情心情不佳,侍奉的宫人宦人们都陪上了十二分的小心。
可有的时候,过犹不及,越是怕什么越是偏偏会发生什么。
过度紧张的小明子一不留神,漱口茶脱手而出,泼了皇帝陛下满襟满怀。
福宁宫内登时静得落针可闻。
御前犯下如此大的过错,杖毙也说得过去,何况宦人相比起宫人本就低贱,更是死不足惜。
小明子立刻“咚”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瑟瑟发抖:“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柴山听得心烦,唤了几个大太监进来,驾着人就要拖出去。
驾着拂尘的唐公公看着小徒弟这样子,知道是没办法再救了,难过地转过头闭上了老眼。
“皇后娘娘驾到!恭迎皇后娘娘!”
正在这个紧要关头,宫外传来的通禀声让柴山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去。
“容哥哥!可用了午膳?”
佟容摇摇头,他今日处理宫务耽误了用膳,想着已经一连拒绝了小山好几日也不太好,干脆来了福宁宫这里。
谁知一进门,就见到几个太监正拖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明子往外走。
“这是怎么了?小明子犯了什么事?”
柴山跟着佟容一道长大,知道他对待下人自幼亲和,忙对着几个行刑大太监道:“赐鸩酒便是,不用杖责!”
小明子闻言知道自己定然是没命了,不过鸩酒好歹不算痛苦,也是陛下格外开恩,哭着对柴山行了一个大礼,顺从地跟着大太监们往外走。
柴山见佟容一言不发地皱着眉,忙解释道:“小明子刚才把茶水泼在了我前襟上,御前犯事如此,理应赐死。”
大夏朝阶级门庭分明,连官员都以察举为主,科举为辅,主家可以随意处死奴婢,并不算大事。官员门阀,甚至有一些杀奴取乐,杀婢劝酒之徒。
佟容看不惯这种事情,不过是一个失手导致的错误,竟然也要丢了性命?但他也心知柴山此举按制实属正常,遂淡淡开口道:“陛下处置宫内宦人,我哪有权力置喙?”
这话分明是带了情绪,柴山看着佟容的脸色,心里一突,赶紧又叫住了行刑太监:“且慢,杖责二十即是!”
行刑太监应声,带着小明子要走。
佟容却依旧眉头紧锁,杖责是重刑,轻则瘫痪,重则殒命,二十下数目不算少,小明子不一定能熬下来。
柴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佟容的反应,见状再一次叫住了行刑太监们:“慢着!罚……罚笞刑三十!”
佟容的面色这才缓和下来。
行刑太监被这几次三番更改的御令搞得不敢动弹,在殿门处候了好一会儿,见没有新的示令,这才驾着满脸喜色的受刑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