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脚受伤的人怎么走动?
拐杖?轮椅?
医院不卖拐杖,轮椅么,是抢手货,病人借走就难还回来。
陈曼曼思考的时间骆致成已经从病床上下来了,朝她看了一眼,那意思很明显,需要她暂时当拐杖。
老人父母都在休息,他们先去解决生理问题,陈曼曼陪他到护士站借了拐杖,男厕所附近,还有十米远他就主动放开了陈曼曼,她知道他好强就没阻止。
骆致成把受伤左脚轻轻落地,慢吞吞往前挪。
陈曼曼在后面看完戏去了一趟女厕所,出来就见骆致成已经出来了,四处看了看,仿佛正在找她,她挥挥手莞尔一笑。
“回去吧?”
骆致成绷紧的线条稍微放松:“嗯。”
回去就要忙起来了。
骆宏申买来早饭让五人先吃了,再去拿老爷子的检查报告,陈曼曼陪骆致成到骨科检查,她还得跟厂里请假,家里一下子两个病人,她至少得多留几天照顾照顾,幸好都是好结果,老爷子是轻微的心源性晕厥日后得注重心脏方面的养护,骆致成没伤到骨头,只是跟腱损伤得打绷带多养两天。
“冰敷的效果不是特别好,十点就有冰袋了,我给你们开个条子再去敷一会儿再来打绷带。”
骆老太太心疼的不得了:“怎么不告诉我,家里冰箱有冰块啊!还是致成给我弄的模具冻起来的!”
骆致成恍然:“我忘了,没什么事,医生说最多一周就能好,您别太担心。”
林雪琴不满意:“那你们也可以和我们说一声,你爸去弄点冰来不是小事一桩么?曼曼怎么不说?”
“我——”陈曼曼哪能想到引火烧身。
骆致成攒眉:“她忙前忙后,我们都忘了,再说当时爷爷情况不稳定,我心里有数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最后是骆宏申打圆场说孩子一片孝心。
骆老爷子还得住院观察两三天,骆致成打上绷带就能回家了,老太太不让陈曼曼陪在医院叫他们先回家,留骆宏申两口子在医院帮忙,再晚点老两口其他儿女也会过来。
骆宏申叫来一辆车把他们送到家门口,司机体贴的递过来一副拐杖,也是骆宏申吩咐他办的。
陈曼曼先下的车,见状将双拐立好放到他面前期待的说:“你用上试试?”
前世他受伤了走哪儿都是一张竹榻抬着,从没露出过狼狈形状,现在嘛,她可不用再当拐杖了,才十九岁呢,怕被他压的不长个儿了。
骆致成看了看她,拿过一支拐杖放到腋下利落地下车走进骆家大门。
好戏没了,陈曼曼嘟嘟嘴巴跟上去关了大门,确定骆致成安全进了厢房就去打了盆井水洗手洗脸,又到厨房和张婶商量中午的饭菜。
可张婶说只会做家常饭菜,两个病人怎么都得做点滋补饭菜吧?
陈曼曼回了厢房,卧室没见人影,扭头一看人专注地坐在北间书房桌前画图纸,她敲敲门板:“我去副食品商店看能不能买到鸡或者鱼,你要买什么吗?”
“张婶呢?”
“她在做饭。”
“我没什么要买的,辛苦了。”
骆致成就要拿钱和票,陈曼曼也没扭捏,她推上自行车出了院门,厢房窗前看的清清楚楚,他缓缓靠回椅子上。
陈曼曼运气不错,排队买到了鸡和鱼,鸡用三七炖,鱼熬了汤送到医院老爷子吃了不少。
回来时骆致成在院里乘凉:“曼曼,爷爷最喜欢鱼汤,下午你再辛苦一次,回头爷爷奶奶一定会好好谢你。”
“噢。”
陈曼曼还没转身呢,张婶殷勤地来问她鸡汤鱼汤做法,傍晚熬汤做饭都是她一手包揽,原来张婶也有小心思,说不会做饭是不想接受新媳妇的指派,免得以后给自己揽活,可自己用处不多别说涨工资说不定还会被辞退。
睡前陈曼曼想到这事朝那头说了声谢,骆致成没有动静,大概是觉得她差点被保姆欺负了很不中用吧。
陈曼曼很困了,可闭上眼睛想睡睡不着,她和骆致成各睡一头,这就导致她的脚到骆致成胸口,骆致成的脚差几工分就能到她肩膀下的枕头,他脚踝抹了跌打药油,丝丝缕缕清凉药味直往鼻子里?,蚊帐不怎么透风,药味愈演愈烈。
她翻了几次身还是没能培养出睡意,索性直接跪坐起来在一片黑暗中盯着‘熟睡’的骆致成。
骆致成动了动:“怎么?”
“你能到床这头睡吗?”陈曼曼话脱口而出就后悔了,这像什么样,连忙改口:“药油熏的我睡不着,我没有赶你的意思,就是想这个味儿离我远点。”
怕骆致成让她睡过去又说:“你那边头没墙,我不习惯睡。”
黑暗里,骆致成顿了顿坐起身拿上枕头默默转过来,枕头放下人也躺下来,陈曼曼心满意足地拉上毛巾被躺下。
不一会儿,她呼吸平稳,心无旁骛。
骆致成抬起胳膊枕在脑后,也忽略掉脚伤的痛渐渐睡去。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下午骆老爷子出院,儿女都跟过来照顾伺候,四邻八舍还有老爷子和骆致成的单位同事陆续上门探病,院子里好一阵热闹。
朱银萍作为亲家是来得晚的,进门寒暄之后到厢房坐下就埋怨陈曼曼通知的晚。
骆致成陪着说了一会儿话提出到堂屋陪老爷子下棋很快出去了,朱银萍在屋子里转了转,她只在订婚时来骆家看了一眼闺女将来住的地方,填上嫁妆日常起居是什么样子她还真不知道。
陈曼曼笑问:“妈,怎么样?”印象里,前世父母从未进过皇子府看一眼她居住的房间,只有回娘家时听她提起,脑袋里想象。
朱银萍满意点头:“还不错,你这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比你妈当初结婚时好多了。”
“那是,我奶奶那时候对您不好嘛。”陈曼曼也是回来后嫁人了才想起小时候父母吵架总挂在嘴边的老黄历,无比的亲切。
“可不是!”朱银萍想提一嗓子婆婆和陈红兰最近的发展,可一眼看到新床上并排放的一对枕头就忘了抱怨:“你们那事还行吧?”
陈曼曼一愣,脸上一红:“妈!”
她这辈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再说才出嫁几天啊,亲妈就这么豪放了?
朱银萍脸一唬:“我这不是担心你,大嫂弟妹都生孩子了,就你刚结婚没动静多吃亏啊,你可记住,以后没来事儿或者腰酸不舒服就注意着点,怀上孩子才是要紧事!”
陈曼曼左耳进右耳出:“妈,我现在忙得很,这两天没去上班也没闲着,明天还有三个新娘等我化妆呢,孩子的事还是顺其自然吧。”
“挣钱吗?”
“这么说吧,我明天给那三个人化完妆就等于挣了两天的工资。”
朱银萍算算账就乐了:“那还行,你就两头抓呗,副食品厂的班儿是最不要紧的,等你挣了钱生个孩子,还能不挺直腰杆?”
绕来绕去还是要生孩子。
陈曼曼刻意转变话题:“妈,陈红兰和商建平婚事怎么样了,他们俩还不结——”
厢房外有道声音顿了顿,轻咳一声示意要进来,朱银萍连忙暗示陈曼曼噤声,免得让女婿听到女儿关心前未婚夫。
“怎么了?”
“门外有人找你,问化妆的事。”
陈曼曼一听只好打消问情报的念头,出去一看才知道是宋红娟介绍来的客户,她这几天没去上班,准新娘着急直接要了地址找上门来了。
朱银萍在旁围观陈曼曼熟练地和年轻姑娘聊天,不一会儿收下两人各五毛钱的定金,约好试妆时间满意离开。
“这就行了?”
“哪儿啊,我先招待您改天再去给人试妆打扮。”陈曼曼挤挤眼:“改天我也给您打扮一回?”
朱银萍连连摆手,在家里坐了坐就走了。
陈曼曼送人到胡同口走远才想起来她又忘了刚刚没问完的问题,心想哪天回娘家一趟就能知道的清清楚楚,何况这事早就和自己没有关系了,陈红兰想蹬了商建平只能往他道德败坏方面使劲。
请假在家三天,老太太也催陈曼曼回厂里上班,照相馆新娘子排队等她,陈曼曼忙的不可开交。
因为骆致成脚伤,陈曼曼在照相馆给新娘子们化好妆就一个人回家,方坤再没提过送她回家,她打着手电筒还算安全,碰到路边角落多个蹲着的黑影的就要辨认半天,是树桩疙瘩还是人,同时一个劲地希望手电筒千万有电。
但这世上就是怕什么来什么,陈曼曼走出照相馆两百米远就觉得手电筒没那么亮了,她扬起来看看,手电筒灯泡愈加暗淡。
“不是吧?”
陈曼曼只能加快脚步,离骆家胡同还有几十米的时候手电筒彻底熄灭,胡同里没路灯,最黑了,她扭头看看身后三十米处的路灯,悲从中来。
如果能把路灯挪到胡同里给她照明就好了。
陈曼曼硬着头皮往胡同走,一个劲给自己加油打气,世上没有鬼,她不能自己吓自己,一遍又一遍,自己都快信了的时候路边一只老鼠窜过,陈曼曼吓一跳,往路边躲了躲又撞上一堵温热的墙。
“啊!”
温热的墙拽住她胳膊,人也从胡同阴影中挪出来,声音熟悉:“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