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 三人今日的晚餐还是在店内解决的。
小小一张桌子,几个小菜一瓮米饭,陈秀秀和姜茵茵坐一方,陈延则坐在距离她们较远的另一方。
秀秀看看自己的弟弟, 再看看小姑娘, 清了清嗓子,“这下可以告诉我,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吧?康弟又为何称茵……姜姑娘为卫姑娘?”
陈延现下脑子里都是, 上次蛋糕店开业的时候他果然没有看错。
“问你话呢!康弟!”秀秀忍不住踢了一脚自己的弟弟。
陈延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感慨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他与姜茵茵, 的确相识,且并不只是见过面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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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说起初见, 还是在边城。
那时候陈延一路游历到边境,于荒道旁的一个小村庄里遭了局,虽然陈延已经看出那局是别人设的套, 但彼时对方人多势众,要他拿钱了事。
陈延不怕散财, 但他观那几个汗子脸上虽然精瘦, 但目露凶光,人身上透着狠毒和戾气, 恐怕是手上沾过人命的人。他当时还带着二树那小呆子, 与人斡旋……
但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任他有千张巧嘴,那些莽汉不认, 也难逃脱升天, 就在陈延以为要折于那小荒村的时候, 姜茵出现了。
毫不夸张的说,在那时候的陈延眼里,姜茵茵简直就是一个盖世英雄,身披枣红色的锁子甲,头发利落束起,身骑一批棕黄色的高头大马,手执红缨枪带着人就杀进了村落里。
那时候,卫家军虽然很强,但少女力能扛鼎,以一敌三还是在陈延的心里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后来,陈延得救,少女听闻他是来本地游历,还捎了他一程,带着他在边城兜了几圈,不过当时,她称自己为‘卫英’。
这也就是陈延称她卫姑娘的由来了。
秀秀没想到陈延还经历过这么凶险的事情,听完后,她立即扯着他站起身要给姜茵茵见礼,姜茵茵看出了她的意图,伸手压住她,“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救命之恩……”
“可别!”姜茵茵摇头,“举手之劳而已,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这样了,这样我反而会不开心的!”
小姑娘性子的确如此,秀秀叹了口气,陈延以茶代酒,“无论怎样,多谢姑娘昔日襄助。”
这杯茶,茵茵倒是没拒绝,一口饮尽。
“那个时候我说我是卫英也是因为在边城啦……”姜茵茵做很多事情都是受限制的,但卫将军的侄女却不必如此,所以才用了化名。
救陈延那件事对茵茵来说,也是一段快乐时光呢,因为办了一件大实事,舅舅夸了她好久。
“不过说起来,陈延你和在边城那会儿……变化好大。”记得那时候的陈延黑黑瘦瘦的,嘴唇干裂,眼神都有些浑浊,不是很好看。
而今的陈延,面如冠玉,身长八尺,怎么看都是个美男子啊。
“那时候风餐露宿,加上是夏季,晒了太阳,自然黑瘦一些,加上在荒村里折腾了两天。”又邋遢又憔悴,姜茵茵认不出他也是正常的事。
细细诉说,总算把前缘说齐了,茵茵不喜欢扯前面的事儿,她是个把目光都放在当下的丫头,“不讲之前的事儿了!陈延,秀秀姐告诉我,你们家里的美食方子都是你想出来的,是吗!”
“姐姐怎么这样说?”陈延摇头,“只一部分是我从书上看见的,大多数都是姐姐改良的。”
“这样啊!那我听说秀秀姐开第一家店,是你支持她去开的,是吗?”
“我与爹娘都很支持。”
没有反驳,那就是对的咯,姜茵茵笑了两声,“你是个值得救的好男儿!”
陈延:……
从一个小姑娘嘴里听到这个评价委实是好笑了些。
三天边吃边说,天色渐晚,天暗了,小姑娘是得归家了,秀秀说要送姜茵茵回姜府,陈延在车下作揖,“姜姑娘,在下择日再至姜府上门道谢。”
她不肯在席上听陈延和秀秀说谢谢,但听到陈延要上家里感谢她,她立刻点头,“好啊好啊,你快来哦!”
她要让她爹知道,她姜茵茵在边城就是一杆枪,她才不是每次去舅舅那里无所事事呢!
暖风静静吹,马车走远,陈延爬上了自己的小破车,差小厮挥鞭子,吱嘎吱嘎的声响里,他想:自己和姜大人,还真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各种缘分呢。
下次休沐,又要登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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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的休沐日总是难等。
在等待的过程中陈延陆续收到了派出去的几个仆人从京郊、甚至是更远一点的地方带来的消息,但让陈延很失望的是,他们并没有打听出‘很厉害’,足以压阵的田把式。
众人的收成在他看来都差不太多,顶多几十斤……这不是他想要的数据。
果然实践出真知,一寻摸真的数据,就知道自己的路走错了。
看来有些人收成差,不是因为不会种,可能是因为种不行,亦或者——
肥不行。
陈延曾听说过‘田里种庄稼,全靠肥当家’,后世,施过肥的苗和没施肥的苗也是天壤之别,所以,陈延决定开始二计划‘沤肥’。
但沤肥是一个大工程,既需要场地,也需要时间,废话,他要是敢在院子里搞农家肥周围的邻居闻到臭味要吃了他……
若是弄去郊外,旁的人不懂沤肥,这玩意发酵过了就不顶用了,他得成天看着,成天看着身上也容易沾味道,上值也上不了。
困难多多,陈延自己反正是解决不了的,所以他决定写一篇近来事物总结,然后让上司帮自己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
关系么,是双向的,陛下用他,他也要趁着年轻和陛下求一求,要一要。陈延对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清晰,那就是纯臣,要兼具‘赤子之心’,陛下仁爱大度,他年轻多开开口,莽撞一点也没关系,只要不触雷,想说什么说什么。
等老歪歪了,必须懂起事来,这招就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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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延的总结交上去有一段时间陛下那边还是没有回音。
因为最近这段时间,前朝很忙。
大概是姜大人吏部侍郎的位置已经坐得够久了,陛下决定在年前晋升姜定修为吏部尚书,让他彻底坐稳权臣的位置。
然这一行为遭到了以蒋相为首的世家一派的坚决反对,他们以姜定修年纪轻轻功绩不够为由,认为他还要再等等,应当外放出去做封疆大吏,至少过一两轮,政绩出色才有资格来当这个吏部尚书。
“听闻陛下听到此言后直接当堂大笑……”李思齐边吃饭边拉着陈延八卦。
陈延:……
“传言这么精确吗?还描述了陛下大笑?”
李探花沉吟片刻,“其实这也不算是传言,是我从张大学士那里听说的。”张大学士是翰林院上官,也有上朝的资格,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还是比较可靠的。
“那陛下笑后说了什么?”
“大约是连点了一串世家里的人,问他们素日有何政绩吧。”说到这里,李思齐目光里露出一丝钦佩,“陛下御极后一直整治世家,十数年来早已占据上风,都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不知为何还是有人在做最后的挣扎……”
陈延对朝堂之事还不是那么了解,但对于不肯服软的这些人小评了一句:“都已经斗了这么久了,之前没有认输,现在认输,面子里子都没了,你知道的,读书人向来固执。”
李思齐知道陈延暗指的是如今带头的那位老大人。
“不过说来话去,前朝的事与我们这些小翰林也无甚关系,还是希望陛下快些把事情解决了,不然我日日抄书校文也太无趣了。”李思齐叹了口气。
“陛下意已决,估计不会耽搁太久的。”
果然,摇摇欲坠的老派抵挡不了锐意进取的新派,七月上旬,天子直下圣旨,晋升姜定修为新任吏部尚书,并贬谪了两个老派京官去西北不毛之地当教谕。
陈延听同僚暗暗讨论蒋相告假了。
在蒋相告假后,天子终于再度传召了陈延。
今日的天子穿着一身枣红色的常服团纹龙袍,整个人容光焕发,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人逢喜事精神爽。
“陈爱卿坐。”天子差人给他上茶后,微微打量了他几眼,笑吟吟说:“爱卿近日里的确为农事繁忙奔波,清减了许多。”
陈延没想到天子第一句话来这个,他抬手回禀:“近日臣只是做了些调查,还未来得及奔波,清减了可能是因为天气太热所致。谢陛下关心!”
他实诚到成宇帝一口茶差点没咽下去,不过,盯着陈延的眼睛看了许久,宇帝轻叹,还是个未经世事雕琢的少年郎啊。
不得不说,和老狐狸聊久了,偶尔换换口味和少年郎聊天,也别有一番滋味。
“你方才说近日做调查,做了些什么调查?”
看来自己前段时日交来的总结天子并没有看……他说呢,理论上来说,陛下看了那封总结,是绝对会召见他的。
思绪微转,陈延起身向陛下道:“那调查数与人名颇多,臣一时记不清所有,先前臣已将此事之总结上呈至养心殿了。”
考虑到受过陛下召见的翰林可能会单独撰写一些陛下吩咐的东西,所以他们是可以单独向养心殿呈文的。
宇帝闻言,立刻把自己的掌事太监东领喊进来了,不多时,外间就有一着湖蓝色长袍的小太监把陈延的稿子呈给了天子。
陈延写这篇总结的时候也纠结了很久要不要使用本朝流传的总结范稿,但读了读范稿……蒙受皇恩夸一堆,事情写一堆,总结写一堆,最后感想一堆再把皇上夸一遍。
基于对陛下的了解,他觉得他可能不会喜欢这样的东西,所以思忖再三后,他用了自己的简单模板。
即,事件起因、条件、经过、结果。叙述比较简单,纸页并不多,而且,这篇总结的重点并不在前面,而再其后——
由于本次调查有许多人名、地名、数字,所以陈延在登记数据的时候,使用了数据一览表,对比表。
大名朝并不是没出现过表格,但它们基本应用于商行或历史编年体系之中,极少会有用它来登记数据。更不要说来对比了。
这样的数据看上去,是了然的,赏心悦目的。
果不其然,再翻到最后一页,看见陈延用细毛笔画的表格之后,天子抬眸瞥了他一眼。
天子亦没有想到,陈延能有如此巧思,繁杂的人名、相近的数字,几个小小的格子和一支朱笔,就让他迅速掌握了全局的数据。
他陡然觉得,也许陈延并不一定为农事司而生,他也可以为户部而生。
省得他每次看见户部交上来的钱粮册脑子都要冒烟。
尽管心中十分满意,天子抬头的时候脸上的笑也与往常差不多,“爱卿总能给朕许多惊喜。”他单独拎起表格那张纸,问:“怎有如此巧思?”
陈延从善如流,把自己家里做生意,很早就用表格记录收益,对比收益,再加上之前看见了编年历,才想起这样报数据。
“陛下事忙,臣之事不过小事,不敢占用陛下太多时间。”
天子听完,感慨了一句:“民间亦有巧思。”
讨论了一会儿表的事情之后,天子的注意力才放回了陈延所奏的农事上,“爱卿说寻善农者非改善田收之上选,已有他策——”
“盖因臣观此数据,认为田收要点不在于人。”伺候得再好,就多一点点而已,“而在于地与种。”
改良种子……他不是修的袁隆平水稻专业,搞杂交是毫无头绪。
但改良地的肥力,沤肥,他大抵还是有些把握的。
天子令陈延细说,陈延顿了顿,道:“恐污陛下之耳。”
天子言无事,而后,陈延就真的说了起来,于是明灿的宫殿内,少年进士嗓音清朗,诉说着‘收集排泄物、堆放排泄物、发酵排泄物、使用排泄物’。
高台之上的君主听着,也不觉得陈延逾距,反倒觉得自己对他的评价还低了些,少年英才,自请沤肥,何等胸襟?
这事儿要时间,得远着人干,陈延自然而然提出想请一段时间的假。
然天子未准,“这个时日请假不好。”
已至七月了,他明年还有新的安排,到时候推陈延上去,他在翰林院时就请长假容易被参,不过少年赤忱,做什么事情都风风火火,天子怕他等不及,鲜见的自己透了点底给他,“再等等吧,待到年后就好了。”
陈延眼睛一亮,起身谢恩,“多谢陛下。”
君臣二人在养心殿同用完午膳,陈延才被小太监送回翰林院中。
至弘文馆,陈延嘴里咀嚼着年后二字,想着自己还可以再休息、准备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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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休沐日很快到了,但陈延并没有如计划一般去姜府拜访。
因为姜大人擢升尚书,去姜府贺喜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许多人都被拒之门外,他这个时候上门,若被接见实在显眼。
是以,陈延只往姜府送上了一份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
休沐日后的一个月,京城上下都很宁静,陈延则在下值后走访了一下京郊的庄子,使银子在京郊买了个小农庄和几亩地,以做试验之用。
除购买场地、准备物品之外,陈延还在心里复盘了一下‘沤肥’到底怎么沤的,虽然步骤简单,但他怕自己一次两次不能行,到时候浪费时间。
所以,他决定先弄个小的,大概半个平方那么大就可以,这个时间点,刚好测试一下种青菜或是萝卜。
不过再小在东区这边肯定也是不行的,这里位置小,居住密度大,周遭又是一些洁癖的读书人,所以他又在京城那边那买了个稍大些的院子。
虽然南边的地价不如西边,但京城居啥也不便宜,还买了田地和农庄,陈延攒了大半年的钱匣子又要见底了。
一切准备就绪,陈延决定正式的沤肥就从八月拜访完姜大人开始。
…
八月,上姜府庆贺的人还是很多,不过高职位的已经没有了,大都是些想拉关系的小官或是外地官员,想走吏部的路子回调。
这些人,姜定修一概是不理会的。
这个月的休沐日,他仅见了陈延,因为先前在宫内与天子手谈,陛下又夸了他。
这提及他的频率,都让姜定修有些惊心了。
想远了,听下面的后生贺完他晋升,姜大人刚想让他不必生疏,就见陈延又行了个大礼,姜大人心中正惊讶,就听到陈延来了一句‘学生此番上门,还是要感谢令千金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姜大人疑惑蹙眉。
陈延料想姜茵茵还没有把这件事儿告诉她爹,就简化了一下,把边城之事说给了姜定修听。
在听到自家女儿骑着高头大马,身入匪徒之中,以一敌三之后,姜大人的眉毛彻底纠了起来。
这孩子!
不过现在不是教训女儿的时候,他连忙向前走几步把陈延扶了起来,并不居功,“她自小闲不住,大抵是当时跟着卫家军日常巡逻、扫匪,倒当不得救命之恩。”
毕竟,男子与女子间涉一句救命之恩,总沾点绮丽的味道。更何况茵茵这还是‘杀匪救命之恩’,虽然是英雄之举,但……姜定修想想还是只能叹息。
陈延懂姜尚书的意思,没有强调这个,只言:“学生会将此事铭记在心。”
表达完谢意后,陈延看姜定修一副有事儿的样子,很懂眼色地告退了。
陈延走后,姜定修匆匆去了后院夫人那里,八月秋高气爽,正是练武的好时候,姜夫人正和女儿姜茵茵一起在靶场射箭。
姜夫人本姓卫,虽生得端庄温婉,但却是个真正的将门虎女,擅书擅骑射,爱舞鞭子,不过年纪大了之后挥鞭子就少了,无它,容易闪腰了。
姜定修一进后院,看见的就是夫人红箭正中靶心的一幕,他见此,立即为夫人拍手叫好,不过他叫好的声音没有一旁的茵茵大,“娘真的太厉害了!”
“我也要学!”
“夫君。”夫人笑着把弓递给了一侧的侍卫,“不是在前面待客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哼。”一说起待客,姜侍郎这才想起自己要来后院问什么,“姜茵茵你给我过来!”
“……”
这种语气,准没好事,是她干的什么坏事被发现了?姜茵茵很疑惑,她最近一直跟着秀秀姐姐吃东西,什么错都没犯啊!
“爹,又怎么了?你是不是又碰到了什么烦心事,又想那我撒气了?”茵茵抱着姜夫人,“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姜定修:……
昔日的小棉袄逐渐掉光了所有的毛,变得又臭又硬,姜大人板起脸,“你还说,前两年你去你外祖父那儿散心,我和你娘都嘱咐你不要乱跑,你居然跟着去去剿匪?!”
嘶。
“爹,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姜茵茵跺脚,“你居然翻旧账?”
父女二人唇枪舌战,最后以姜茵茵胡搅蛮缠,姜大人嘴里说着请家法,实际不舍请家法而落败,气得气喘吁吁。
姜夫人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家里有个这样活泼的小姑娘,比三百只鸭子还要吵呀。
眼见这这件事翻篇了,姜茵茵才又问起,“爹,你问我这个,今天来家里拜访的人是不是就是陈延呀?”
“是,你又是怎么知道他的?”姜大人短暂的怀疑了一下陈延。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同叶家夫人合作开了一家小酒楼吗?陈延就是叶夫人的弟弟,上次恰好见到,他方才认出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啦。”
女儿开酒楼已经有两年了,看来……还真是缘分与巧合?
中午,用完午膳后,姜茵茵在小憩,姜大人和姜夫人则耳畔厮磨中,二人在府后花园里荡秋千,风吹起姜夫人额角的碎发,她问:“夫君,那陈延是何许人也?”
“怎的你也问这个?”
“停。”姜夫人扯停秋千,从上面跳下来,“我的姜大人,你又升官了,再看看你女儿的年纪,茵茵不小了,也该考虑起来了。”
“!”虽然嘴上总说小棉袄毛掉光了不暖和了,但姜大人待女儿如珠似宝,“哪里这么快便要考虑这样的事,我看她还能多留两年!”
“……两年前你就这样说了,你可以再留,但定得定下了,不然到时候都是些歪瓜裂枣,不好选了。”
好好一个休沐日,本来是夫妻温存的时光,现在温存的时间被占了不说,还得去书房讨论这样扎心的事情,这对姜大人来讲简直就是双倍痛苦。
姜夫人轻哼,不理他这种扭捏。
“现下女儿的亲事,也就两条路可选了,一是好好选选,择一门当户对的夫婿。”姜夫人道:“你升上来之后,也有些夫人前来说项。”
“都有哪些人?”
“王家老大……”
“不可!二十多了,才是个举人!”
“那李家的嫡次子?”
“我听闻他家家风不好,出过庶长子,不可!”
“南王世子?”
“齐大非偶!那南王世子习过武,是真能打得过茵茵的,这个绝对不行!”
“……”
“那张学士的长孙?”
“不可!”姜定修表情肃穆摇头,“他不好看,茵茵不会喜欢的。”
“那第一条路上适龄的人都被你否了,便只能选第二条了,同其他人家里一样,榜下捉婿。”姜夫人自己也属意这个,“从翰林院的新科进士里找。”
不拘家世,找一年纪轻,长相和性格妥帖的读书人,“有你在,女儿也不会受委屈。”
姜定修又皱起了眉。
今年的进士里,也没什么好看的。
“看来这个你也不满意,那只能第三条了,让茵茵嫁到她外祖家去。”
“不行!”姜定修:“卫家世代戍边,我们就这一个女儿,此去边城几年都难得一见,还是选个读书人吧。”
“夫君,本届读书人我已打探过,那陈延于其中,已是上选。”更别提,他还同女儿有此渊源。
有恩,更不敢负,不然将来事情披露,寡恩之名对于读书人来说,可是致命的。
虽然有点不想面对给女儿找夫婿的事,但不得不说,本届还未娶亲的读书人里,陈延看上去的确是最合适的那个。
性子平稳,出身贫寒,能容人,但——
“我还是再看看,又不止这一届,再等等,又有下一届了。”
“等等无事,你有此心便好。”她看是等不到下一届了,夫君再硬,也硬不过女儿啊。
她那明显起了兴致的样子,同自己当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