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亭玉带着羡慕的笑,发觉林夫人脸色不对,关心道:“夫人脸色好差,夫君妻妾成群是迟早的事,习惯就好了。”
“呵,呵呵呵。”林夫人对她报以虚假的笑。
她女儿孙燕娘沉不住气道:“公主殿下,话不能这样说,臣女觉得夫妻间最重要的是琴瑟和鸣,前朝有公主尚探花郎,每日吟诗作对一生和美,如伯牙子期知弦歌而闻雅意,连他们的扫地丫鬟都会写字呢。”
林夫人打了一巴掌燕娘:“不知羞的丫头,未出嫁连这些都知道,以后嫁去邻家王郎,他还不取笑你。”
“阿娘,我就随便说说。”燕娘害羞地抱住林夫人,略显嘲弄的瞟了眼陆亭玉。
嘲讽完驸马的野蛮粗俗不识字后,还不知道要在这虚与委蛇多久,陆亭玉心下不耐:“你说得对,可是我驸马好看。”
林家相关人等陆亭玉记得可清楚,王郎是国字脸宽刀眉的国子监书生,脸色黄黄下颌方方,长得跟兵马俑似的。
孙燕娘气得脸色爆红:“肤浅,男子怎能只看外貌!”
陆亭玉:“可是我驸马十七,王郎二十七,前一个定下的女郎未出嫁前死了,江湖传言他克妻。”
孙燕娘也和她娘一样几近崩溃:“公主,你就是瞧不起林侧妃连带着瞧不起林家人!”
“啊?”陆亭玉非常惊讶,“本宫不懂你说的那些,只知道对公主大呼小叫是要掌嘴的,白棠!”
白棠立即撸起袖子:“公主不用理会,放着让奴婢来。”
孙燕娘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按跪在地,眼看白棠的巴掌朝自己招呼下来,恐惧地求救:“阿娘救我啊!”
陆金枝和陆玉叶一见不妙,顾不得再装大尾巴狼也来求情。
“哎呀,我说怎么没见三姐,原来在这儿呢。”陆华玉不知从哪儿站出来,笑盈盈地环顾一圈,“三姐真凶,外边人不懂事倒也不用掌嘴五十,大庭广众下的她也没嫁人呢,回家掌嘴三十就好啦。”
陆亭玉默了默,没好意思说她只是想吓唬这不安生的一家子,勉为其难道:“行,就按你说的。”
孙燕娘惶恐抱着林夫人,被陆华玉的女官带了下去。
陆亭玉环顾一圈噤若寒蝉的人群,不解道:“各位夫人放宽心,只是林家言语多有不敬,竟敢碎嘴赐婚的西凉驸马,好似对天家的旨意有多大意见,就当给大家看个乐子。”
她语调轻快,嘴角嘲讽的笑也不知是针对谁,不少人偷偷松了口气,随着人群谢恩。
呷了口茶润嗓子,陆华玉笑道:“三姐对驸马真是情深义重。”
她摇头失笑:“阿蒙不要给我丢人就行了。”
温煦的气氛里,陆亭玉发觉角落有道视线一直静静关注她。
她转头瞧过去,目光的主人一愣,不自在的冲她笑了笑,捏起茶盅避开对视。
那是位二十多岁的女子,面容有几分熟悉,身旁老妈子抱的孩子不过一岁多点,咿咿呀呀要玩具要娘亲抱。
女子忙撑起衣袖为女儿挡风,挑了些软糯的吃食,小桃林边陪孩子摘花,之后便再没看过她。
陆亭玉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她的躲避未免有些刻意。
墨兰望了望不远处的山坡,眼睛一亮:“不如奴婢陪公主去那边桃林走走,摘些花来做胭脂。”
陆华玉给了她几块祈愿牌,虽然不信这些东西,总比坐在这儿被人窃窃私语的好。
一路上陆华玉很是开心:“大皇兄在桃林附近的流觞曲水比诗,还有好些清俊少年,三姐都尚驸马了,我也得仔细看看。”
一路桃花灼灼,花瓣缤纷,蝴蝶追着桦树翩然飞舞,越往桃花林深处越是浓香扑鼻,小石桌放着笔墨供人书写祈语。
捏着笔思索片刻,陆亭玉写好祈愿牌,用红绳系上树枝,虔诚地双手合一:“没什么好说的了,就保佑我一辈子有钱,尽早做完任务回家去。”
她在圈里打拼了好几年,n位数存款还没挥霍呢,多少小鲜肉排队要请她吃饭,现在她只能对着乌洛兰蒙一张冷脸,连句好话都没说过,碰一下说不定人家还嫌她晦气呢。
沉寂许久的系统忽然冒头:[此情此景之下,听闻背后青年熟悉的声音,宜阳公主心口一跳,转头便看到——
a乌洛兰蒙与陆安玉有说有笑走来,彼此间浓情蜜意。
b漫天花雨下,温柔男二款款走来……]
陆亭玉:aaa!
她知道系统一向不按常理,还是抱了几分侥幸。
“亭玉!”
男声压抑着惊喜,努力稳下声调:“不……宜阳公主,好久不见。”
陆亭玉悲痛的转身,并不十分想说话。
青年身着宝蓝圆领袍,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眉眼和记忆中一样清俊温和,他来得很焦急,脸颊被初夏的热气蒸得微微发红:“没想到再次见面,草民就得喊您公主了。”
陆亭玉道:“您是平阳刺史的长子,今年皇榜必有一席之位,平阳刺史建议平川王用我代替六公主和亲正中圣意,直接被调回六部任职,你与秦家平步青云,我该贺你才是。”
秦筠面露几分愧疚,试着向她伸手:“我爹不地道,但我此前并不知晓,还以为你母妃已将你我的事儿定下……”
陆亭玉摇头,后退几步:“没怪罪秦公子的意思,听说我妹妹在与你议亲,便先祝你抱得佳人归。”
她上了大路欲走,见秦筠并无追上来的意思,悄声松了口气,这儿离比诗会的流觞曲水不远,人多眼杂,万一被乌洛兰蒙看到可真是说不清。
秦筠在原地怔怔望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心口弥漫起酸涩,这才几日不见,小郡主却变了许多,她束起了满头的小辫子,金玉珠翠取代了她最喜欢的凌霄花,变得沉稳,温和,刻意与外男保持距离,像真正的公主。
那个会骑马来给他送书册,明丽张扬的小郡主嫁人了。
秦筠心脏一缩,眼前一阵眩晕,不愿接受的结局给他当头一棒,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如果,驸马活不长久呢。”他喃喃道。
陆亭玉猛然回头。
对面前的觥筹交错和谄媚奉承,乌洛兰蒙很烦躁。
觥筹交错是对桌上的主人皇太子,而那些自诩清高读书人的东西,面对皇权也和狗一样拼命摇尾巴,奉承就算了,偏生还要踩一脚他。
一自称段成杰的纨绔格外殷勤,皇太子抽到的选题关于花中四君子,将菊花比作黄金,将梅花誉为梅妃,平心而论做的诗并无多少寓意,还没陆亭玉不知从哪抄的“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听着顺耳。
他带头喝彩,不怀好意道:“乌洛兰驸马,你觉得太子殿下的诗作如何?”
皇太子谦逊道:“成杰,本宫邀王子前来只为见见长安风光,莫要为难西凉王子。”
看着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扮白脸,他只想笑:“我觉得,太子殿下与在座各位,诗里金玉其外,我只听见风花雪月几个词,一次还好,可每位的诗词都是花儿美人儿,有些贫瘠。”
说完,他略带慌张地问沈高凌:“金玉其外,能用在此处吗?”
“……”沈高凌拼命告诫自己不要哆嗦,第一次见太子他都快吓死了,哪儿敢说金玉其外之后是——败絮其中。
段成杰脸色陡然一变,小心觑了眼神情莫测的太子,干笑着挽尊:“没想到啊,驸马还能听懂我们的诗,不如自己也试试,让在下瞧瞧您能做出多好的东西。”
乌洛兰蒙就当没听出他的刻薄,只对皇太子恭敬:“我汉话不好,不会的,读书写字都学公主。”
“哦,本宫的妹妹竟也如此有才,讲几句来听听?”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他不好藏拙,掏出怀里陆亭玉给他的纸条,照着念一遍后发觉前后风格不搭,大抵是两首诗缝合到一首里去了。
“这……这与我作的有什么区别,不还是花儿美人儿,高雅到了哪去。”段成杰冷笑,对此不以为然,“女人写的诗,仅会伤春悲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