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回头,看到逆光走来的苏延,身子不由抖了一下。苏延神情阴冷,周身都散发着冰冷压迫的气息,瘆的周围看戏的人,都自觉退开,让出了一条路。
黄衫少女也明显怔了一下,似是被苏延的气场震慑,手上也不由微微放松。
那小姑娘察觉手上力道减弱,立马挣脱,扑向苏延怀里,抱着他呜呜哭了起来,“伯延哥哥。”
苏延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抚着,随后拉着她的手沉步走向二人,“谁欺负的我妹妹?”
长亭看着苏延冰冷的神情,一瞬间觉得好像有些不认识他了一样,她恍然觉得,如果刚刚是她欺负了这个小姑娘,苏延可能会把她撕了,不过,幸好不是她。
遂默默松开了黄衫女子的手,立刻跳开了两步。
“是你?”苏延目光扫向黄衫少女。
那黄衫少女看着苏延,长的这么好看的男人,怎么看起来凶巴巴的?丝毫不怯弱道:“是我怎么了?明明是她差点把我撞进水里,我衣服都湿了,我还没计较呢!”
苏延瞥了一眼她的裙子,冷声道:“我赔你十件,给我妹妹道歉。”
长亭不由咂舌,啧啧啧,不愧是兰陵苏氏,有权有势有底气,真好,可以拿钱砸人!
“你!”可恶!那女子仿若受到了极大的羞辱,怒气冲冲道:“我平原刘氏,差你这几个衣服钱?!今天你不给我道歉,谁都别想走!”
说着就吩咐婢女回去喊人,作势要干架,婢女连忙劝道:“姑娘,这是在建安,不比在徐州,府上没那么多人。”
当初姑娘在徐州,出门一个不如意就要叫徐州府近千人去给人约架,光浩浩荡荡一群人过来,都能把人吓傻!
那黄衫少女微微尴尬道:“那也得喊,有多少来多少!”气势上说什么都不能输!
苏延嗤笑一声,徐州、平原刘氏,“平原刘氏,你是刘司空的人?”怪不得敢在建安撒野!
“我就是我爹的女儿,怎么了?”
刘司空的女儿?!长亭心里一咯噔,司空,那可是正一品三公啊!
刘司空的确刚刚从徐州还朝不久,听父亲说刘司空是个儒雅风趣之人,没想到女儿这么虎!
连忙上前劝苏延道:“这人不好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苏延冷笑,轻飘飘道:“我不怕惹事,只是不敢给司徒府丢人。”比背景是吧?谁怕谁啊?呵呵!
“你……”黄衫少女一怔,似想到了什么,看着苏延突然微红了脸,试探道:“你们是司徒府的人?”
“是又怎么了?”苏延淡然道。
“你们是司徒府的什么人?”黄衫少女试探道。
苏延不答,长亭替他回道:“这是苏司徒的侄子,司徒府的延大公子。”看你怕不怕!
延大公子?苏延?!黄衫女子恍然道:“你是苏延?”
“你知道我?”苏延蹙眉。
那黄衫女子看着苏延,脸上一红,突然就服软了。谁知道穿的那么寒碜的小丫头,竟然是兰陵苏氏的姑娘?不过到了那种级别的贵族,一般都是极其低调,不需要靠华贵衣饰来彰显身份了。
抿着唇,道歉道:“今日是我鲁莽了,让苏姑娘受了惊,公子和姑娘莫怪。”
长亭还有些奇怪她的态度转变,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就低声劝苏延道:“见好就收吧,人家都道歉了,那可是刘司空的女儿,司空!”三公啊!
苏延翻了个白眼,他怕刘司空不成?只是不想多事,再吓坏妹妹罢了,冷冷道:“我家妹妹也有错,改日带她拜访司空府给姑娘赔礼。”说完,就拉着小姑娘走了,长亭也拔脚跟上。
那黄衫少女若有所思地看着苏延的背影,抿唇一笑,那,我可是等着你们上门赔礼了。
…………
长亭跟上苏延,三人在龙泉附近的竹林小道走着,长亭啧啧赞叹道:“那刘千金看着挺不好惹的,竟然说道歉就道歉,能屈能伸,是条汉子。”
苏延却没兴趣跟她讨论什么刘千金,自顾自的安抚着妹妹,小姑娘还是有些害怕,死命攥着苏延的胳膊,不停发抖。
“她是谁啊?”长亭好奇道。
“我四叔的小女儿,叫蔓蔓。”苏延蹲下身子,示意苏蔓到背上来,苏蔓开开心心地趴到了苏延背上,苏延把她背起来,边走边继续道:“蔓蔓小时候生病,人病糊涂了,心智不全。”
长亭了然,原来她就是苏湛提过的那位心智只有五六岁的妹妹啊!怪不得她被为难后,苏延会那么生气!不过听父亲说苏令公一向低调朴素,也难怪女儿一身布衣了。
不由伸手抚了抚小女孩儿额边的碎发,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这么漂亮一个小姑娘,又是兰陵苏氏的出身,却是个心智不全的,真是可惜了!
“你是带她出来玩儿的吗?”
“嗯。”苏延点点头,“我闲着无事,就带蔓蔓出来散散心,一个没看紧,不想就走散了。”
“幸好你及时赶过来,不然还有的纠缠。”长亭舒了口气道,那刘千金明显是被司徒府的背景震住了。
果然,权臣啊!当真好用!以后她摊上事儿,不知道能不能也用司徒府唬人?
“你怎么在这儿?”苏延问道。
“我今天是带琬儿出来礼佛祈福的,不过刚刚她和季深说话去了。”
苏延淡淡一笑,“你可真是给他俩操碎了心。”
“那当然,谁让我们是好哥们儿!”长亭昂起头。
哥们儿?苏延不由好笑,上下打量了长亭一番,她今天穿了一件极浅的月白色帛制圆领衫,外搭茶白色菱格织锦半袖,配上一条浅牙黄十六破裙,看起来清新淡雅,腰间垂挂的那条朱砂色织锦腰带,是她身上唯一的亮色。
不得不说,她的品味是好的,衣饰虽简单,可胜在布料上乘,低调而不失贵气。
“你们拜了什么佛?”
“观音。”
“是想求什么?”苏延好奇。
“姻缘。”长亭大大方方道:“琬儿想知道她和季深的姻缘有没有好结果,我想知道我的姻缘在哪儿。”
苏延戏谑一笑,“的确,你再不嫁人,就该被官府强行配婚了。”
一听这话,长亭脑子里便幻想出了自己被官府的人从家里抓出来,随便抓了个没配婚的壮丁,强行拜堂成亲的画面,不由身子一抖,瞬间黑了脸。
“我宁死不屈!”
苏延笑道:“你的签子写了什么?”
“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长亭回想道:“大概好事将近了。”
“那我提前恭喜你了。”
“要是真有好事,请你喝喜酒。”长亭得意道。
苏延哈哈一笑,清风吹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身上的薄汗被吹透,透出丝丝凉爽,苏蔓给苏延擦擦头上的汗,小声道:“伯延哥哥,你累吗?”
“不累。”苏延莞尔道:“蔓蔓还是个小姑娘呢,哥哥背着你怎么会累呢?”
说完请苏延喝喜酒后,想是长亭也觉得有几分尴尬了,她干嘛跟一个大男人说这些?长亭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耳瓜儿,二人瞬间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长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跟着他走了,一定是脑子抽风了,不由暗暗后悔,干嘛要跟上他啊,现在相顾无言,太尴尬了!
“蔓蔓吓坏了,我先把蔓蔓送去厢房休息,再陪你去走走吧。”苏延突然道。
“什么?”长亭有些错愕地看着苏延,陪她走走?
“你不是还要等琬儿和季深吗?一个人多没意思。”苏延坦然道。
“习惯了。”长亭紧抿着唇,道:“你带蔓蔓去休息吧,我自己去玩儿了。”说完,就连忙转身走开了,脸上火辣辣的尴尬。
苏延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默默背着苏蔓走了。
…………
长亭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普光寺闲逛着,逛着逛着就又来到了龙泉边,见沿岸有不少白色的鹅卵石,便百无聊赖的往水中踢着石子,后来索性捡起石头开始打水飘。
“哟,这不是长大姑娘吗?”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和几位世家千金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微嘲讽的笑意。
长亭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认出说话的是李少府家的二姑娘,看的出来她很努力的想把自己打扮的与众不同,可每次的效果都有些适得其反,除了美丽,啥都不缺。
“我当谁呢,原来是二姑娘,怎么不见你家四姑娘?”李二已经出嫁了,但是,她还有个极度迷恋苏湛的妹妹,李四。
“四妹在竹林那边遇上苏二公子了,相谈甚欢呢!”李二姑娘得意道。
长亭心里冷笑,脸还真是大,不客气地嘲讽道:“四姑娘也太不检点了些,人家情投意合的意中人在旁,还迫不及待去倒贴,上赶着去做妾啊!”
“你!”李二姑娘隐隐不悦,冷笑道:“长大姑娘可莫要胡说八道,苏二公子哪儿来的意中人?可别把人家卫姑娘的名声也搞得如你一般败坏!”
长亭翻了翻白眼,她这名声,还都是她家四姑娘一句话给骂没了!如今还想败坏琬儿的名声,以为毁了琬儿的名声你家妹妹就能上位吗?做梦!
“二姑娘这就有所不知了,孟夫人经常念叨她是如何如何喜欢卫姑娘,可没见她念叨别人呢?”长亭嘲讽道:“四姑娘这般倒贴,怕是连孟夫人的面都没见过吧?”
李二姑娘气的微红了脸,她爹说过,卫琬是个绝户孤女,苏司徒那样的脾气,绝不会让一个孤女进门做儿媳妇的,这才由着四姑娘去追苏湛。
“毕竟卫姑娘是苏氏的表姑娘,自是与我们不同。”李二姑娘回讽道:“哪有未论亲就见父母的?也不是谁都跟长大姑娘一样下流不检点的。”
李二姑娘身边的世家贵女们顿时一阵哄笑。
一个贵女掩口笑道:“长大姑娘是对的起自己的‘下绝’之名!”
长亭翻了个白眼,不想再跟她们胡搅蛮缠,转身准备离开,李二姑娘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别走啊,一个人多无聊,不如一起玩?”
“没兴趣!”长亭甩开她的手。
李二姑娘不依不饶,拦下她道:“我们要去石枯寺,你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