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连一向节俭的秦青青也舍得用上茉莉花水了，顾司司和林月牙都十分惊讶。
秦青青看到两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好奇，连忙说，“这不是偶然奢侈一次嘛，怎么说这都是七夕之夜，即使不能装扮一下，自娱自乐也好。”
顾司司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怎么了，终于想通了？不再省吃省喝把一年到尾的月银存下来留给你那吸血吃肉的爹爹了？”
林月牙也拍了拍秦青青粗糙的手背，“女孩子嘛，还是该为自己多考虑考虑，人的青春年少就那么几年，如果还不为自己打算，那还不如不活了。”
顾司司看到林月牙如此洒脱地说出这些话，要不是刚刚见识过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顾司司差点就信了她的鬼话。
秦青青苦笑了笑说，“反正无论我给我爹多少钱财，他都是多多益善的。以前在家的时候，给少了还会挨打，但现在反正他打不着我，我还得给弟弟存点以后娶亲的银子。”
顾司司还以为秦青青开窍了，知道在自己身上用钱了，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为家里的弟弟考虑。
林月牙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啊你，你弟弟又不是你的孩子，你自己都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哪里还能管那么多！”
顾司司也曾从秦青青口中知道，她所谓的这个弟弟，好吃懒做，霸道凶狠，在家的时候就没少欺负她，但她那好赌的爹从来都
不管。
所以顾司司实在不明白，这样的家还值得秦青青一次又一次把银子送出去。
据林月牙了解，很多宫人都是每年年底才给家里送一回钱，只有秦青青，每个月月例一出，马上就清空了。
而且送银子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必须把银子交托给能时常出外采办的膳房公公，那些公公还要按送出去的银钱按一定的比例收取“辛苦费”。
按秦青青一个月二十枚铜钱的月例，既往她是一枚铜钱都不留下，全部交给采办公公，但真正到她爹手的铜钱只有十五枚，剩下的五枚便到了帮人办事的采办公公的荷包中去。
所以宫中的采办公公，虽然地位低，但个个富得流油，好几个公公在宫外都置办了田产。
虽然位置不是绝佳，但也是一份可观的财产，所以这些可以出宫的职位，每一年新进宫的小太监都十分祈愿能够到那些位置去。
由于秦青青每个月都要送钱出去，慢慢地那些采办公公都认识她了，也知道她家境实在困难，劝她不如两三个月才送一次，这样“辛苦费”也不用给那么多了。
但秦青青却宛然拒绝，还是每个月月例一到，准时出现在采办公公的面前。
那些公公只是叹了一口气，把她的铜钱收下来。
“辛苦费”是一分不少，照收不误的。
宫里的可怜人本来就不少，今天可怜了一个秦青青，明天会有一百个秦青青求着他们减免“辛
苦费”，那他们的生财之道就断了。
那些公公既然断了子孙根，忍着世俗的嘲弄进到这皇宫没，以后也不会指望有人给他们披麻戴孝，扶棺送终，那么到他们年老体衰的时候，除了主子的恩典外，他们能依靠的就是那些钱财了。
这是他们日后安身立命的依托，并不会因为一个可怜的宫女改变丝毫。
这些难处，常年混迹市井的顾司司和出身贫苦的秦青青可以理解，从小锦衣玉食，备受宠爱的林月牙却不能体会。
林月牙见秦青青实在困难，虽然在宫里管吃管住，用银钱的地方基本没有，但秦青青一点钱财都不给自己留下，没有傍身之物总是不太稳妥。
林月牙也不指望每个月那二十个铜板，所以每每都拿出一半来补贴她。
原本把这全部的月例都给秦青青也不是不可以，林大将军都给宫里打点好了，如果林月牙想要什么，说一声就可以，她爹自会让人给她偷偷送到。
只是她这将军之女的身份，除了顾司司外，还未曾让红莲下房的其他人知道，即使是交好的秦青青，林月牙都未曾提及半句。
要是把全部月例都给秦青青，只怕秦青青会觉得自己的身份不简单，根本不在乎那点钱，到时候就要露馅了。
秦青青也不是个贪心的，说什么也不肯要，只在某次她爹生了重病，才接受了林月牙的钱财。
事后，她也马上把那些银票，还给林月牙
，还感谢了她雪中送炭之情。
但林月牙心中也猜到，她爹所谓的称病，很可能其实就是赌性又犯了，在外面又欠了债，秦青青那些铜板只够他生活开支，所以他才说谎称病，以索取秦青青的钱财。
林月牙并不是没有提醒过她，但她只是苦笑地摇头，并没有说话。
想必，秦青青她自己也心知肚明吧。
后来，林月牙再给秦青青钱财，她便再也不肯收了。
林月牙以为秦青青是生她的气，觉得她多管闲事，但秦青青只是婉拒不收，其他相处依然和平日无异。
顾司司安抚林月牙，“长贫难顾。”
林月牙也知道，有些时候，钱财这个东西，救急不救贫。
所以，她也就不再执着了。
这番，看到秦青青居然舍得用上茉莉花水，还以为她终于想通了，却没承想她今天是第一次用。
而且，这茉莉花水还不是她花钱买的。
但这些，秦青青自然不会跟顾司司和林月牙说。
其实秦青青心里也颇为自卑，虽然说她和顾司司相识比红莲下房的其他人更早一些，一开始也是她带着新入宫的顾司司熟悉环境，两人有说有笑，一起去膳房，一起去澡堂。
顾司司不嫌弃秦青青身上有怪味儿，秦青青也没有抱怨每次去澡堂顾司司都要用白绸把自己隔起来才沐浴。
但后来，她发现，顾司司终究是和林月牙更为投契一些。
有时候这两人总是说着悄悄话，看到她过来了
就停止了交谈，这让秦青青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从来都不说。
三人行，总有一人沦为背景，而那个背景，竟是她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