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青青啊，都好久没见你出现在膳房了，我还以为你被那个宫的看上了去，看不起我们膳房的饭菜呢。”
李公公色眯眯地看着忐忑不安的秦青青，这才发现她身上穿着的正是膳房当值的围裙。
“原来今天在膳房当值啊？怎么没人来告诉我？谁给你安排这种搬搬抬抬的工作的？要是你早点给我说你今天当值，或许我能帮你一把......”
顾司司震惊于李公公的直白，这么光天化日之下，说这种话真的脸不红，心不跳吗？
林月牙看到秦青青有些招架不住了，二话不说就挡在了秦青青的前面，说道，“公公，是她们......”
林月牙刚伸出手想指认打翻饭菜的那几个人，但这个时候那几个宫女早就见形势不对，偷偷溜走了。
林月牙探头看了看膳房里的人，没有发现那几个人的身影，有些急了，连忙喊道，“有谁知道刚刚那几个找茬的人都是哪个下房的？！”
此话一出，原本还议论纷纷的人群，马上一片安静。
没有一个人出来指认，所有人就像约定好了一样，都对林月牙声嘶力竭的呼喊选择明哲保身。
林月牙一看，瞬间明白了她们的打算，她自嘲地笑了笑，“都不说是吧，那就转告那几个宫女，如果日后让我林月牙碰到她们，我必定不会放过！”
然后她转身，站着跟李公公说，“这饭菜的确不是我们打翻的，但罪魁祸首已经逃之夭夭了，奴婢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还望公公见谅。”
李公公装作为难的样子，“但宫规就是宫规，宫规放在那里不是摆设用的......”
林月牙下意识看了看地上的饭菜，一时间无言以对。
顾司司看林月牙没再争辩，反而一副哑了火的样子，悄悄问了旁边的宫人，“宫规？什么宫规？”
被她问到的那个宫女好奇地看向她，“新开的啊？所有饭菜不得落地，即使是不小心掉落的，都要捡回去吃掉。”
顾司司恍然大悟的样子，“那我怎么看到有些姐妹碗底明明还有白米饭，把碗叠起来就扔到桶里了？”
那个宫人白了她一眼，“你可别乱说，回头让李公公听见了，大家吃不完兜着走。”
顾司司明白了，现在这满地的饭菜是过了李公公的眼，如果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坐视不理，置若罔闻是不可能了。
按照他的意思，现在就得找人对这桶打翻了的饭菜负责，要么吃下，要么挨板子，再无其他选择。
这就是为什么秦青青不敢直接把这满地的饭菜清扫的原因了。
顾司司看着满地的狼藉，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李公公见这两人都不说话，阴阳怪气地说，“那就是选择板子了？”
秦青青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求情，只知道拉着林月牙的袖子，在一边抽泣。
林月牙颇有些看不顺眼秦青青遇事只会哭泣的行为，但这件事毕竟因为林月牙而起，她思索了片刻，还是站了出来。
“这地上的饭菜我是不可能吃的了，要挨板子就我一个人挨好了，跟青青没有关系。”
此言一出，四周哗然。
众所周知，宫内的刑罚花样百出，挨板子虽然算不上特别重的刑罚，但也有分股杖和脊杖两种。
股杖顾名思义是把人放在条凳上，臀部朝天，执刑者手持长木棍，往受刑者的臀部笞打，往往十多下杖刑下去，皮开肉绽，七八天不能碰凳子是常见的事。
而脊杖更是凶狠，笞打的部位从肉厚的臀部变为腰脊之处，腰脊的部分又很多重要的穴位和脏器，每年被打伤打残的宫人，最后的归属不是出宫等死，就是尘归深井。
所以在场所有人都对林月牙的选择表示震惊。
即使是顾司司，如果处身设地换做她是林月牙，自己会否做出跟林月牙一样的决定？
是选择尊严，还是选择忍辱吃下地上的饭菜？
即使是顾司司，此刻也找不到答案。
李公公看着一旁的秦青青，意味深长地说，“青青啊，你就不打算求我吗？说不定我会看在你的份上，对她从轻发落？”
所有人都听出了李公公这话不安好心，即使是向来直肠直肚的林月牙，也听出了李公公的言下之意。
“公公，我说了，我去挨板子。”
林月牙把身后的秦青青护得更紧了，就像生怕李公公会把秦青青生吞活剥一样。
“那好，那你去司刑处领罚去吧。”李公公冷笑了一声。
但林月牙丝毫不畏惧，脱下了围裙，就要走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唇边带痣的女子出现在林月牙右侧，一手拉住她。
“月牙姐，这饭菜我吃，你不要去司刑处。”
林月牙诧异地看向她，眼中露出了感动的神色。
她平时脾气不好，对身边人也没少指使劳役，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出来，说帮她把地上的饭菜吃了，为的就是让她少受些刑罚？
她正要拒绝，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嘴边带痣的女子身后陆续走出来七八个女子，顾司司一看，均是红莲下房的宫人。
“月牙姐，还有我。”
“我也还没吃饱呢。”
“不就是一桶饭菜吗，我们红莲下房那么多人，还怕吃不完？”
......
那些女子你一句我一句，争着要抢夺地上的饭菜。
林月牙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没有丝毫的准备，待她反应过来之时，眼眶已经红了。
她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这刻却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顾司司也被这一幕所触动，是谁说的宫中人心险恶，没有片刻真心的？
是谁说的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明哲保身最为重要的？
顾司司拿起了旁边的碗，蹲在地上盛了满满一碗，对着李公公说，“是不是只要有人把地上的饭菜吃干净，林月牙就能免除责罚？”
李公公冷眼看着顾司司，“宫规是如此。”
“那好，既然宫规如此，奴婢们自当遵从就是。”
说完这话，顾司司和其他红莲下房的人一起，把地上的饭菜都分了。
“给我一碗。”林月牙向顾司司递出手，“有难同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