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司在顾家纺织坊等了很久都没看到顾扬的身影，以为他大概已经回城郊的住处了。
于是把那封寄往江南的书信交给了顾珏，然后拜托他马上派人送到驿站后，又让顾家的马夫帮忙找来了一辆马车，送她回去爹娘那边。
但当她回到城郊的住处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但顾扬居然还没有回来，这让她不禁有些担忧。
顾玖见她回来了，连忙问及公主殿下召唤所为何事，顾司司低垂着头，把在狱中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没想到她还没把话说完，顾玖的脸色变了又变，竟劈头劈脸给了顾司司一巴掌。
“你看你做的好事！叫你逞强好胜！”
那一巴掌毫不留情的，带着十足的愤恨，就像恨不得把顾司司扯碎了那般。
顾司司对这一巴掌早已心里有数，不躲不闪的，即使脸瞬间红肿了半边，也一声不吭。
旁边的顾夫人等人被顾玖的暴怒有些吓坏了，从未见过顾玖如此生气，这还是第一次。
顾夫人见面把顾司司护在身后，仔细察看她的脸庞。
她转身跟顾玖急切地说，“顾音现在这个样子，你以为司儿好受吗？！说到底如果不是顾音她答应这件事，顾家纺织坊不会失落羽纱帛和璀光锦两大法宝，她也根本不会招致今时今日的这个恶果！”
“她既然做出了这件事，又被郑后知晓，难道你还觉得她可以全身而退？！”
“司儿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揪出幕后的黑手，谁承想顾音自己就跑出来把一切罪责扛在身上，这难道也是司儿的错？！”
“老爷，我觉得你对司儿太不公平了。”
顾夫人知道自从顾音被带走后，顾司司心里一直不好受，眼看着顾玖一次又一次把这个结果归咎于顾司司的逞强好胜，这次还出手打了她，这让顾夫人不得不把这些在心底潜伏多日的话语说出口。
在她看来，顾司司所做的选择并没有错，只不过是事情的发展并不如她预期的那样罢了。
另外一边的顾显也开口为顾司司说话，“说真的，我以前就不同意爹爹插手二房的事，虽说我们是分家，但现在我们的小作坊业务蒸蒸日上，要说以后扩大了规模，把顾家纺织坊昔日鼎盛时期的状况重现也不是不可能。”
“何必要耗费那么多精力，去挽救一个早已被蛀空了心的大树？当日如果不是爹爹坚持要帮二房，司儿根本就不会从江南赶回来。”
“现在出了意想不到的状况，爹爹就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司儿身上，我要是她，我也只会觉得委屈。”
顾荇也觉得爹爹这番有些失去理智了，他对子女向来严厉，即使兄妹四人犯了错，也从未出手打过，顶多就厉声责骂而已。
他对刚被打了一巴掌的顾司司心疼不已，也过去轻声安抚她起来。
众人异口同声地为顾司司求情，这让刚才暴怒的顾玖渐渐清醒过来，他们说的都对，这件事本来就出人意料，所有的变化几乎都在一两天内反转，让人猝不及防。
即使顾司司有天大的能耐，也不过是凡人一个，又怎么能未卜先知？
顾玖就是过于震惊和悲痛了，一下子没有找到发泄口，才会把怨气通通发泄在顾司司身上。
当他打出了那巴掌后，他看到顾司司只是捂着脸，不哭也不闹，就像早已预料到那巴掌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有些后悔。
特别是当夫人和顾显说出那些话时，他才明白，一切的根源都是源于他坚持一定要帮助二房的决定，也就是说，他才是罪魁祸首。
他叹息了一声，沮丧地低着头，缓慢地走到顾司司面前，无比愧疚地说了句，“司儿，爹爹下手重了，还疼吗？”
顾司司只是摇头，“是我无能。”
一屋子的人闻言，皆是叹息不已。
众人还没来得及伤心很久，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顾司司马上站了起来，急切地望向门口的位置，“大概是二哥回来了！”
话刚落音，只见顾扬风尘仆仆地推开了门，身上的衣衫血迹斑斑。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连忙快步上前，询问他是否受伤了，伤得可重？
他策马奔腾了一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此时更是被顾玖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声浪打断，连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顾司司一看看出端倪，顾扬身上的血迹，并不是他自己的！
她忐忑不安地问了句，“二哥，姑父他怎样了？”
顾扬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气息稳住，才把话说清楚。
“姑父他自戕了！”
“什么？！自戕？！”
顾玖等人呆若木鸡，一点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司司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和赵大夫到那里的时候，姑父已经用破碗碎片割了腕，那个血流了一床，他身上盖的棉被把血迹都挡住了，帮忙送饭过去的村民以为他只是睡熟了，便没有喊他，只把饭菜放下就走了。”
“我们根本来不及做任何事，他给姑姑留了一封信，我连同姑姑给的那枚药丸，一同带回来了。”
顾扬喘着气说。
没有哪个时刻比眼前更为糟糕了。
要是被牢狱中的顾音知晓，她耗尽心力，埋没良心，只为求得一颗延续夫君寿命的药丸，但这颗药丸却用不到他身上去了。
她想他活命，他却偷偷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他只想她一生平安，自由顺遂，但她却不得不为了自己这久病缠身的劳什子，受制于他人，为他人奔走卖命。
这是何等的讽刺！
顾玖叹息一声，“那他的尸首妥善处理好了吗？”
顾扬点点头，“我们在三原村花了点银子，换了一辆马车，把姑父的尸首带了回去京城药庐了。”
顾玖认可地说，“如此也好，我们怎么说都是他的亲人，顾音又在狱中，由我们出面来处理他的身后事，让他走得体体面面的，总比孤苦无依一个人在三原村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