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趴着的女子毫无回应。
“姑姑，是我，我是司儿！”
顾司司有些急了，又喊了一声。
那个女子似乎有所觉察，挪动了一下身子。
只见她就像一条蠕虫一样，用常人难以想象的姿势，双肩及地艰难向牢房的木门靠近。
顾司司和顾扬一下子感到身边的空气都被抽离，只觉得一阵阵的窒息。
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就这样静默地，看着那个蓬乱着头发的女子，一点一点，极度缓慢地向前蠕动。
她的手脚就像不能动弹一样，贴着地上拖行，单靠双肩的力量前进，姿势说不出的诡异。
当那个女子好不容易爬到了门口，她竭力地抬起了头，喉咙沙哑地吐出四个字。
“杀了我吧。”
顾司司和顾扬这才发现，顾音拖行而至的地面，血迹斑斑。
她的双手及双腿大概被打断了，或者是被活生生抽了筋，所以她的姿势才会如此怪异。
顾司司捂住了嘴巴，只感到胃内一片翻涌，她一阵阵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顾扬也是一脸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顾司司不顾牢房肮脏，马上蹲下身子，试图更贴近姑姑。
“姑姑，是谁人把你弄成这般模样？！是郑后娘娘吗？！”
她一边说着，眼泪就要掉落下来。
都怪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自以为是，设了这么一个局，或者对方不会为了撇清关系，如此急促地螳螂断臂，把顾音姑姑推了出来。
或者，如果她用更温和的方法，慢慢暗中调查，一样可以把这幕后黑手揪出来。
但她太好胜太急进了，只想速战速决，未有顾及其他。
而且当时被顾音姑姑的话语所惹怒，才会把姑姑送入牢中，让姑姑遭受如此痛楚。
顾司司悲痛万分，恨不得自己马上灰飞烟灭了。
顾音布满污垢的脸上扯出了一丝笑意，“司儿，帮帮我，杀了我吧。”
此时的顾司司手足无措，只懂一边流泪一边疯狂摇头，“不！姑姑，司儿做不到。”
顾音见她不答应，竟把头一下一下地撞向地面，发出响亮的声音，不一会儿，便满脸鲜血。
“不，姑姑！不要这样做！”
顾司司伸长了手想阻止她，但无论她怎么努力，还是够不到。
顾音就像不知道疼痛一样，依然一下一下地叩着头，迫着顾司司答应她的请求。
她太痛苦了，简直是生不如死，此刻她只想得到一个解脱，胜过这般煎熬。
还是顾扬心中清明，他急忙喊了一句，“姑姑就那么想寻死吗？你就如此丢下三原村的夫君不管不顾吗？！”
这话刚落音，顾音就像愣住了那样，身体僵在了那里。
“你们找到他了？他......没寻我吧？”
顾音的嗓声一片悲戚。
“姑姑，姑父他还卧病在床，你就忍心丢下他一个人不顾？”
顾司司也擦干了泪水，跟顾扬一起劝说起顾音来。
“我......我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还能照顾得了他......”
顾音摇摇头。
“我既然进来了，就没有打算活着出去。如果你们顾及骨子里的一点点血脉亲情，当姑姑临死前求你们最后一件事了......请为我看顾一下他吧。”
顾司司见顾音心灰意冷的样子，连忙说道，“姑姑，活着出去，你的夫君我们不会照看的，要照看就你自己照看！”
“既然是我送你进来的，那我一定会想办法送你出去！但你能跟我说一下实话，到底是谁指示你办事的？！”
顾音眼中略过一丝慌张，“没有谁......一切的事情都是我做出来的！”
顾司司怒了，“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跟我说实话吗？！姑父已经告诉我们，是一个男子以姑父的病要挟你为他办事，事成后便能得到医治的药方。”
“姑姑，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并非自愿，但如果你什么都不肯说，即使我有天大的能耐，也帮不了你的。”
“原本丢失夜明珠只是我和公主殿下的一个托词，如果调查出来你只是被迫的话，即使暂时没能捉到真正的幕后黑手，我也大可以说夜明珠已经找到，这一切都是误会，到时候你就能安然无恙出去。”
“但现在事情有变，怀安公主的母后，也就是郑后娘娘知晓了这件事，一定要追究到底的，如果你不把这个人供出来，你也无法脱身的！”
顾司司把个中的利弊跟顾音解释清楚，但顾音只是低低说了句，“这一切不过是等价交换。”
她又开始挪动了身子，竭力向顾司司的方向又再前进了一些，直到顾司司终于够得着她了。
她艰难地侧着身子，小声地说着，“把我头上的发髻散下来，里面有一粒红色的药丸，那是治我夫君的药。”
顾司司有点诧异，但还是听从了顾音的话，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在她的发髻中摸索着。
很快，她摸到了一粒如同小指指甲大小的圆形物体，她把那颗圆形物体掏了出来，果然是一粒红色的丸子。
顾音看着顾司司手中的药丸，眼中突然有了一丝希冀的光芒，“记得，把这药丸，给我夫君服了，我就算死了，我也会在地下给你叩头的。”
顾司司刚把那粒药丸放入随身携带的荷包中，大牢的守备大哥便走了过来。
“时间差不多了，再不走我们就要遭殃了。”
顾司司还想跟顾音说几句话，但顾音使尽喊出，“去吧，司儿，算姑姑求你。”
顾司司的泪水又忍不住夺眶而出。
守备大哥催促的声音却越发急促。
顾扬拉着顾司司的衣袖，硬是要把她拖走，顾司司只得回过头来，跟顾音姑姑说了句，“姑姑，等我救你！”
出了牢房的大门，顾扬又给那个带路的守备大哥塞了一锭银子，好声好气地拜托他对顾音多加照顾。
守备大哥原本有些不满两人逗留时间太长，但此刻看到了银子，一下子又变得和气起来。
他好心地提醒两人说，“别说救她那些话了，白费力气，她得罪的可是郑后娘娘，谁也救不得她。”
“我劝你们吧，为她准备好后事，到时候早点过来为她打点，免得无人收尸，到时候被山中豺狼叼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