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羽纱帛之事暂时缓和下来，长房和二房的关系也有所改善，这也是顾玖所期待看到的事情。
在顾锦瑟回京城之前，顾司司把那本小册子郑重其事地交还给她。
“这些天都没见你来寻我，怎么啦，都学会了？”
顾司司只是淡然一笑，“连锦瑟姐姐都要花上半年时间才能学会，司儿又怎么会那么快就学到？”
顾锦瑟有些错愕，顾司司不叫她姐姐已经很久了。
她语气瞬间软了下来，“我不是说让你来问我吗？”
“我生性懒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司司装作漫不经心地说。
“再说了，羽纱帛现在也不稀罕了，我还不如学别的。”
顾锦瑟哪里不知道顾司司刀子嘴豆腐心，她记录的小册子精要简练，要是顾司司真的想学，大可以摘抄下来，回去细细研读。
一个月不成，两个月三个月，总有一天会学到的。
偏偏顾锦瑟给她的小册子，完全没有翻阅的痕迹。
而且在大家约定的时间，顾司司交出来的根本就不是羽纱帛，而是和她一样的璀光锦时，她便知道，自己又被摆了一道。
顾司司当时的说法了是，计划有变。
不用去管其他人的羽纱帛有多少，出价有多低，她们只要把璀光锦好好做出来，定能重拾其他人的目光。
所以她临时改变了主意，用她的话来说，也算是因时制宜。
那个时候，顾锦瑟就知道顾司司并非在意当初选拔比赛的落败，而是为了考验自己是否舍得。
肯舍去先祖代代传下来的手艺，接纳别人的意见和建议，真正站在客商的角度，才能得到更广阔的天地。
特别是当顾司司跟她说，“既然羽纱帛的技艺已经泄露出去了，你也没必要守着先祖定下来的规定，孤单度日。”
“要是你愿意，你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
顾锦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有这样的选择，谨慎起见，她还是私下和顾离姑姑聊了一下午的天。
姑姑的意见是，其实她也不理解先祖定下的羽纱帛继承人不得外嫁的规定，但她无力抗争，只能屈服。
但现在这个时机很好，顾锦瑟正好可以跳出这个樊笼。
顾离姑姑做不到的事，她也希望顾锦瑟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自在生活。
顾锦瑟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跟随自己的初心，暂时留在纺织坊，研究新的技艺。
即使顾司司明里暗里不止一次跟她说，“锦瑟姐姐，宏图师兄一直未娶，如果你愿意，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顾锦瑟想起那时还没分府之时，那个无时无刻在她身边出现的男子。
他明明武功高强，轻功了得，却在她的院子里被树丫跘了脚，出了洋相。
他明明开朗风趣，见到顾锦瑟的时候却腼腆内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顾锦瑟只不过说了一句夏日池塘的蛙声太吵闹，她都睡不好觉，半夜起来却发现那个男子浑身湿透，正提着灯笼在池塘寻找那些不识时务的蛙儿。
她喜爱吃京城最有名的那家茶楼出品的红糖糕，但每次过去都吃不到。
他知道后天未亮就守在茶楼的门口，茶楼的小二都夸他痴心，特意给他包好了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的红糖糕。
他也不吭声，只是悄悄用草绳悬挂在顾锦瑟门前的栏杆上，她只要推开门，便能看见。
他对她的好，她看在眼里，却一直没有丝毫回应。
因为她知道，他并非她心中之人。
从小，她的目标便是羽纱帛继承人，她也深知一旦坐上那个位置，她的姻缘从此与她无关。
但当初宫内传出消息说先皇有意把顾锦瑟赐予慎王为妃，她的心有了波澜。
虽然那个时候的慎王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王爷，母妃也不受宠，跟其他皇子相比，更是家族背景全无。
但王妃就是王妃，庶民就是庶民，两者本来就是云泥之别。
更何况以顾锦瑟一个商贾之女，即使顾家家大业大，依然地位低下。
她要是能嫁予皇族，本来就是无上光荣，大概是祖坟里冒出了青烟。
特别是当她看到先皇驾崩后，慎王凭借羽纱帛的先皇遗召，骤然成为权力的中心，她的心更是起了波澜。
要是先皇的圣旨下得再快一点，说不定她已经成为了未来天子的嫔妃。
那日她蒙着面，在城楼之下看着顾司司如何介绍自己的抽奖白棉布条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人群的慎王来。
他芝兰玉树般站在一群乌合之众当中，更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比天上的星辰，更璀璨夺目，即使只是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衫，依然眉目如画，气质如仙。
她本想多看几眼，但毕竟她这番是偷偷出来窥探的，不能让长房的人发现，所以没看多久，就被身边的丫鬟催促着回去了。
顾锦瑟只得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
但马车驾驶出去没多久，她便发现自己的手帕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于是让马夫回头，打算沿路寻一寻。
没想到，迎面就遇上了遇刺后的焦急万分的慎王。
他抱着一个血淋淋的男子，拦住了顾锦瑟的马车。
他请求蒙了面的顾锦瑟能否把马车暂借给他，因为他的同伴伤得很重，他必须马上带他去找大夫。
顾锦瑟竟神推鬼使地答应了。
他说要报答她，她拒绝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会面，在那里他和她说了第一句话。
他对她一无所知，但她却对他深深沦陷。
顾锦瑟并非没有想过放弃多年的努力，转而像一个寻常女儿家那样成亲生子。
只是父兄相迫，她自己也是好强之人，竟生生掐断了自己的念想，成为纺织机前六根清净之人。
现在连顾家的长辈都发话了，以前的陋习就此废除吧，以后顾家的女儿们不用再经历什么选拔比赛，也再也没有一个顾家女儿孤清终老。
这让早已心静如水的她，再起波澜。
她想要凭自己之力，重振顾家的业务，想要让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看到她的存在。
所以有时候其实顾锦瑟还是蛮羡慕顾司司的，因为宋若延的原因，还得以跟慎王见上一面。
既然他是最光彩夺目的星辰，而顾锦瑟，只能爬到很高的位置，才能更靠近他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