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于阁老的孙女刚刚跑丢了。”
混论之中，一个侍从在楼下高呼。
于阁老正站在侍从的身边，一脸焦急地望向楼上慎王的方向。
“查！”
慎王一脚踩上围栏，轻盈地从高楼跃下。
他落地的瞬间了无声色，就像秋日的落叶一样轻盈，而且难得的是姿态甚美，宛然若仙，可以看出他的轻功绝不亚于那些暗卫。
他快步来到于阁老身边，安抚那个头发斑白的老人说，“阁老，先不要担忧，本王马上派人去寻。你先到一边坐下来等候。”
随从们马上沿着御河的方向寻找。
终于在距离御河不远的方向，看到了倒卧在地，遍体鳞伤的于小姐。
此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嘴角不停冒出鲜血。
华丽的衣裙布满了肮脏地脚印，身上，脚上，甚至脸上都是伤痕。
当于阁老和慎王赶到于家小姐身旁时，只剩一口气的她眼睛留下泪来。
她看着于阁老，微弱而急促地喘着气，胸口的起伏已经不太明显了。
看来是因为后人的推攘让于家小姐摔跌在地上，后面的人急于逃命，没有注意到，硬是踩着于小姐的身上过去了。
一个，两个，十个，一百个……
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
甚至没有一个人听到她的呼叫。
大家争先恐后，后浪推前浪的，惊恐使他们只管自己的安危，丝毫没有察觉脚下的异样。
直到于家小姐的呼喊声越来越小，直到昏厥过去。
“紊儿，你怎么样了？！”于阁老拉着她的手，老泪纵横。
于家小姐只是空洞地睁着眼，一声不出的，嘴角不停地往外涌出血来，越来越多。
于阁老连忙拿自己的袖子去抹，却越抹越多。
那个满脸皱纹，头发斑白的老人，看着自己纤瘦柔弱的孙女，身上越来越冷。
此时宋若延也拉着顾司司，赶到于家小姐所在位置的附近。
原来刚刚宋若延看到人群中倒地的人，是她。
宋若延一看于家小姐的样子，就知道她活不成了。
很快，御医也来到了，但那两个御医一看这副光景，不用把脉就知道回天乏术了。
他们愣在一旁，对慎王殿下摇了摇头。
“御医大人，你救救絮儿啊！”
于阁老看到挎着药箱的御医，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连忙拉住他们的衣袖。
那两个大夫看到已过花甲之年的于阁老，均有点心酸不忍。
他们想伸手把于阁老扶起来，但于阁老只是拉着他们的衣袖，怎么都不肯放手。
“御医大人，你们倒是过去啊，把脉也好，施针也好，喂药丸也好，当我求求你们了。”
于阁老的声音越来越悲壮，在场每个人都不胜唏嘘。
其中一个御医于心不忍，走上前为于家小姐搭上了脉。
正如他们看到的那样，于家小家因为被踩踏，五脏六腑受损，失血过多，早在御医过来之前，就已经断了气。
“阁老，节哀顺变，小姐她已经去了。”
“不！”于阁老发出一声怒嚎。
“絮儿没有死！你们肯定把错脉了！”
“絮儿，絮儿，你应一下祖父好不好，让他们看看，你并没有死！”
于阁老紧紧抱着于絮的尸首，终于泣不成声。
于絮是于阁老唯一的孙女，也是他从小看大的，祖孙二人感情尤为深厚。
三天后，便是于絮的十六岁生辰，于阁老特意到城里有名的珍宝阁为她打造了一式十二样的金镶玉，有发簪、步摇、手钏、玉佩等等，算是给她日后成婚的嫁妆了。
虽然于絮的十里红妆早已备好，但这套金镶玉珍贵异常，拿出去当头面，必定能艳压群芳，惹来旁人的艳羡。
可惜那套金镶玉昨天刚送到府上，于絮还没来得及试戴一番。
今夜入宫，却飞来横祸。
那套金镶玉，她再也无法戴在身上了。
于阁老也看不到她穿上嫁衣，坐上花轿的那一天了。
一瞬间，天人相隔，永不重聚。
“阁老，你让她去吧。她如果在天有灵，看到你这般伤心，她会心疼的。”
慎王把手轻轻放在于阁老的肩上，今天发生太多事了，这番际遇，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没有后悔举办这场祈福灯宴，但他自责自己没有预测到可能发生的意外，让那些刺客有机可乘。
于阁老置若罔闻，眼中空洞无神。
“如果你要责怪，就怪本王一个人吧。那些刺客的目标是我，于家小姐只是无辜受害，说到底，这事都是因本王而起。”
慎王并没有举刀杀卿，卿却因为慎王举办的灯宴而死。
这已经让慎王无比自责了。
于阁老一副失了魂的样子，更是让他于心不忍。
于阁老听罢慎王的话，回头看了他一眼，神情颇为悲壮。
“殿下心怀天下，这次灯宴也是为了染疫灾民举行的，老臣理解。”
“那些刺客的出现，并非殿下所能控制，老臣也知道。”
“只是絮儿是老臣的心尖尖，她现在这样……原谅老臣不能平心静气和殿下说话。”
“为了避免老臣一时昏头，说出大不敬的话，请殿下准许老臣带絮儿离开，絮儿应该会想回家的。”
慎王俯下身子，对于阁老说，“本王派人送你们回去吧。”
“殿下，不用了。”
于阁老吃力地把于絮抱起，连步子都站不稳了，跌跌撞撞，几次都将要摔倒。
就在这个时候，在场的人才看到，于絮的背部衣衫上，全是脚印和干涸的血液，整个后背都是，触目惊心。
本来慎王的随从看到于絮躺在地上，呼叫她尚且还有微弱的反应，以为伤得不算十分重。
但此番看来，大量的鲜血早已流到了于絮的背后，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絮儿，祖父带你回家。”
于絮十分纤瘦，但于阁老已经老了，抱着她依然十分吃力。
但无论谁上前想要帮他一把，他都默不作声，只是艰辛地拖着步伐，一步、两步……
在场各人看着两人，均是死一般的寂静。大家不约而同把路让开来，好让于阁老和于絮离开。
那个苍老的身影，十分悲壮无力。
可怜于家小姐似水年华，如花美眷，却魂飞九天。
她的意外离世也让这次灯宴蒙上一层灰暗的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