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延不想有负慎王所托，尽力劝说。
无奈赵洵就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丝毫没有回心转意的余地。
正当宋若延无计可施的时候，药庐内室的帘子被轻轻掀开。
一把极其温柔的声音从帘后传出来。
“宋少爷，师父他既然不愿意，必定有他的原由，你就别要强求了。”
来人正是沈飞雪。
她手中捧着一个木质托盘，盘内装着新晒好的五味子。
她本无心偷听，只是内室突然传来争吵之声，她怕两人有什么说不过去，特来劝说一二的。
“飞雪，并非我有心为难你师父，只是这京城之中，论医术，有谁能够比得上赵洵赵大夫？”
“何况这次痘疫，一开始发现的人，就是赵大夫，他医治的痘疫病患也十分多，论对痘疫的熟悉程度，无人能比。”
“我们这个计谋只能使用一次，所以必定要派最有把握之人进去牢狱之中。”
“一旦失手，我们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如果牢狱之中的犯人一直得不到医治，源源不断的刑满犯人出狱后，会给京城带来灭顶之灾。”
“这些源头得不到根治，即使你们花再多的力气去医治外面的病患，努力让他们留在家中避免走动，也是于事无补。”
沈飞雪一边听，一边点头，“道理我都明白，但我师父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师徒两人都是硬性子，正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本来沈飞雪进来的时候，宋若延心中还燃起一丝希望，以为沈飞雪会过来帮助自己劝说赵洵。
没想到反而是来劝说自己的。
宋若延大感今天出师不利，此刻人家师徒同心，宋若延自然说不过两人，只能灰溜溜地转身，打算告辞了。
“宋少爷，先别急着走啊。”
沈飞雪望了望赵洵的方向，像征询他的意见似的。
师徒两人相处多时，已经心意相通，彼此不需要言语，便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沈飞雪知道赵洵是同意她这样做的，才生出勇气把宋若延叫住了。
“还有什么事吗？”宋若延转过身来，有些不解。
“我师父去不了，你看我去行吗？”
“我尚未出师，所以名义上还算不上一个大夫，这样也不算违背了律法。”
沈飞雪一改刚才严肃的神情，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师父说了，我现在的医术尽得他真传，大概可以替师父到牢狱诊治那些犯人。”
“但你是一介女流，去这种地方，不合适吧。”
这下轮到宋若延犹豫起来了。
一方面是因为她是顾司司最为看重的姐妹一样的人，另一方面是因为牢狱之中尚有很多狠毒无情，杀人如麻的凶徒，即使是赵洵前往，慎王殿下必定会暗中安插人员从中保护。
飞雪只是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闺阁女子，样貌出众身段婀娜，只怕会遭到一些歹徒的觊觎。
虽说有慎王安插的耳目作保护，但此事一旦传出去，还是对女儿家名声有损。
而且牢狱之中也并不全是终生囚禁之人，也有罪行毕竟轻微的，不日即将刑满出狱的，如果被这些人盯上，怕是害了沈飞雪。
所以出于各种考虑，宋若延宁愿另请高明，也不愿意沈飞雪以身犯险。
沈飞雪见宋若延一脸为难的样子，也知道自己的女儿身对这次计谋有害无益。
“我知道宋少爷担心的是什么，但如果我有办法让他人无法辨认我是一介女子呢？”
“天下既然有‘美人皮’，自然也会有‘丑人脸’，不过稍用些功夫而已。”
“到时候我不但能隐去这个面容，还能让嗓音与男子无异。一般人是觉察不了的。”
“这……”宋若延不敢自作主张，只能向一旁静立的赵洵询问。
赵洵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这丫头性子稳重，心思又巧，她做出来的‘美人皮’以假乱真，实在巧妙。”
“而且她现今医治痘疫病患的技术丝毫不亚于老夫，宋少爷何不让她试一试，或者可行。”
“老夫只有一点需要慎王殿下保证的事，那就是无论如何，把这丫头毫发无伤给我带回来。”
沈飞雪感激地看向恩师，有人能懂自己的心意，愿意成全自己，本来就是一件极其美妙的事。
得到赵洵的同意后，宋若延只能答应即管让沈飞雪一试。
“如果你不能隐藏女子的身份，说什么我都不会举荐你到慎王那里去的。”
宋若延再三强调道。
“那请宋少爷稍等片刻，待我换装出来。”沈飞雪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转身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一个三大五粗的汉子过来禀告，说外面的病患太多了，请赵大夫出去处理一下。
那个汉子身穿一式暗黄色粗麻上衣，下身穿着同色的长棉裤，腿脚用麻绳扎起来了，显得十分干练。
整个身体膘肥体壮的，看起来很是扎实。说话也是瓦声瓦气的。
赵洵看了那个汉子一眼，笑着跟宋若延说道，“那宋少爷在此稍等一下，老夫出去先安抚一下病患。”
“无名你就留下来，帮我好好招待公子。待飞雪出来了，你就可以离开了。”
“是。”那个汉子应声道。
说完，赵洵就离开了内室。
内室只剩下那个汉子和宋若延。
那个汉子走近宋若延，笨手笨脚地拿起放置一旁的茶壶，为他倒了一杯茶。
汉子拿得不稳，显然是很少做类似的侍候人的功夫，把茶水都洒了出来。
他神色有点慌张，连忙拿起袖子就去擦桌上的茶水。
还嘴上念念有词地说，“这位公子，粗人做不了细活，还是等飞雪姐姐来吧。”
宋若延看了他一眼，袖子之处都潮湿一片了，他只好连连摆手，示意不要紧。
“不要放在心上，你做得已经够好了。”
一个粗犷一个细腻，一个粗鲁俗气一个温文尔雅，就这样两个云泥之别的男子共处一室，气氛有些微妙。
加上宋若延向来喜好洁净，身上的衣衫每天必定更换两三次，而那个汉子身上的汗味却让他有些却步。
宋若延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连连往帘外张望，似乎期待沈飞雪尽快回来，好打破这种尴尬的场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