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随从清点了一下银票,然后向身旁两人点了点头,迅速把银票叠好放入衣襟之内。
“掌柜的,有劳了。”
他向掌柜拱手示意,带着两位两名随从一起离开了典当铺的大门。
掌柜见他们走远了,马上回到内堂,轻轻敲开了内堂的一个小房间的门。
“进来吧。”
一个慵懒的声音传出来。
掌柜轻轻推开了门,恭恭敬敬地弯腰低头向眼前那位坐着藤制四轮车的男子禀告,“主人,他们走了。”
“派人跟着了吗?”
那个男子年约三十,素衣皂绦,拿着一把雪白的羽扇,轻轻摇动。
即使身有残疾,只能困于四轮车内,不能自行行走,但这个男子的气质出众,异于常人。
清冷而摄人心魄。特别是他的那双眼睛,狭长又锐利,就像一只满怀心计的狐狸一样,让人望之就会不知不觉陷入他的圈套之中。
平日里掌柜都不敢直视那个男子的眼睛,只敢低头说话。
幸好当日房间内的空气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混合了各种经过烘干脱水处理的花卉和香草的气味,让人心神安宁。
掌柜马上回答道,“派了几个得力的跟着了。我特意让他们别跟那么近,这几个男子看起来有点功夫在身上,跟得近了怕被发现。”
“你做事向来是稳妥的。”
那个男子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和赞赏。
“小的有一句不该问的,主人是觉得那批货有问题吗?如果主人不想收下,打发他们走就好了,为何还要给他们银票?”
掌柜把心中的疑问和盘托出。
“那些珍宝的确是世间少有的宝贝。但这种成色和雕刻,不像普通富贵人家之物。我怀疑来自皇宫之中。”男子一边摇动羽扇,一边轻描淡画地说道。
“宫中?!!”
掌柜忍不住惊叫一声,心中瞬间充满恐惧,他战战兢兢地说,“那我们……不就是犯了窝赃赃物之罪?!”
“是不是赃物还不好说,我都是想知道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男子轻轻转动了右手的机关,四轮车的轮子转动了起来,转为面对掌柜,那狡黠的目光,如同看到猎物一般兴奋。
随从们拿着银票并没有直接回到宫中,而是直奔各大粮油铺,用那些银子都订了大米。
吩咐直接送到官府付梓大人处,说是好心人捐赠给百姓共度时艰的,让付大人找个时机分发下去。
慎王早就调查过这个付梓付大人向来清廉,为人也公正,把这些粮食交付给他,想来他是不会挪左他用的。
随从们在京城绕了一大圈,几乎把所有的粮油店都走遍了,最后才到了赵洵的药庐。
他们也没有向赵洵表明了身份,只是把买米剩余的一千余两银票都交到赵洵手中。
“赵大夫,我家老爷不便出面,交托小的把这些银票赠与药庐。”
“现在痘疫横行,何处缺衣少食的,想来药庐平日施医赠药也不少,应该盈利也不多,汤药薪火每样都要银钱,现在病患络绎不断地过来,希望这些银票能缓解一时之急。”为首的随从说道。
“如此这般,请替老夫向你家老爷传递我的谢意。”
最近匿名捐赠钱财的富贵人家也不少,他们有心为痘疫所害的平民百姓出一份力,但又担心财帛一旦露眼,被有心人惦记。
所以一般都是派家丁过来,装作求医看病,以此隐蔽行事。
赵洵当然理解他们的想法,乱世之中能有这点心意已经十分难得,赵洵断然不会贸贸然去试探捐赠者的底细。
一个赠予,另一个接受。
双方没有过多的话语,一切就像约定俗成一样。
随从们把银票放下,转身就离开了药庐回宫复命了。
典当铺掌柜派出去跟踪的人也回到典当铺,把今天的所见所闻一一禀告。
“真是怪了,这几个人刚刚还说自家老爷让他们把这些珍宝拿出来换银票,我还寻思着这几个人要么就是盗贼,要么就是府上挥霍无度,入不敷支,才舍得把这些难得一见的珍宝典当换钱,没想到这些人居然是宫内的?”
掌柜听完后,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
他也不敢私下做主,立马回到内室请示东主。
“看来那几个男子背后的人大有来历。有可能就是我们今次的目标人物。”
“主人,你是说......”掌柜的马上禁了声。
“不错。宫内能明目张胆运出珍宝而不被查问的,屈指可数。要么就是曾为一宫之主的郑后,要么就是早已摄政的慎王殿下了。”
掌柜的还是不太明白,“宫内外传言,自先皇驾崩,郑后思忆甚重,长年累月困守飞星宫,连后宫的事都很少管了,更何况是宫外的事情。去吃看来,只有慎王殿下了。”
掌柜苦苦思索,试图把整件事理顺,他继续说,“殿下即将登位,也早已摄政,照道理说如果他有心赈灾,用国库的银钱就好了,反正是关系黎民百姓的大好事,掌权者用来宣扬都来不及,他倒好,偷偷摸摸的,还要暗地里派人过来典当?”
那个清风霁月一般的男子只是笑了笑说,“越是上位者,被围观注视的目光就越多。国库也不是他想怎样用就怎样的。看那些躲躲闪闪的样子,说不定那些珍宝更像出自慎王的私库。”
“那这个慎王殿下的私库也不少。”掌柜不由得感叹一句。
“外面传言慎王自入宫后,一改以前在属地的节俭作风,变得食不厌细,穿的用的都要最好,他住的宫殿每天的花费就得上百两,奢靡得令人发指。如今看来,此话有假。”
“现在作这样的判断未免太直率了一些,我们既然收了他人的钱财,就要为对方解决问题。”
“东家让我们怎样做,我们按照东家的意思就可以了,不需要知道缘由。”
“这也是我们鸿门一向的规矩,其他问题,即使烂在肚子里,也绝不能过问。”
掌柜低下了头,惭愧地说,“小的多言了。”
“你跟随我多年,不该再犯这种错误了。”
那个男子头也不抬,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手中继续把玩着刚刚从慎王随从那里收回来的玉瓶,意味深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