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颐点头示意自己明了，怪不得如此好东西却只寥寥几人出手，江湖门派还真是不讲规矩啊……
“六百两。”她轻声告知在外伺候之人，便有人替她叫价。
“六百两！可还有人出更高的价？”在场的人一时都震住了，这是明着和孟开过不去啊，拍卖师也毫不含糊地报价，私人恩怨可与他无关，“六百两一次、六百两……”
“七百两！”孟开愤恨地望向二楼卓颐所在，这东西虽新奇，他已开口警示众人却还是要与他争夺，“不止贵阁是哪方教主，可愿与孟开结识？”他虽自傲，不是毫无心眼，能坐在二楼独厢的必然是教主乃至朝廷之人，他贵为执事也只能乖乖地坐在这大堂之下。就算此人起了与他相对的心思也不是他可以盲目出手的。
在众人以为二楼之人不会再作回应之时，温柔却不失韧性的声音飘出，是个女子：“在下玉兰教教主，江环龄。与孟执事相遇是在下之幸。”
开口之人正是卓颐。她对这狐妖确有几分兴趣，盖是怀里这家伙欠下的，俗话说得好——子在母偿嘛。卓颐很好地自洽其说，既然遇上了当然无论如何也得拿下，她看上的东西还没有到嘴边都能溜走的道理。
江环龄？那死了男人的寡妇……孟开紧绷的肌肉放松，缓缓靠回座椅，眼底浮出轻蔑很快又被掩下。
“若是江教主喜欢这毛绒之物，拍卖会之后孟开手中也有一西域狸猫相赠，不知江教主可愿割爱狐妖？”
誉澄水看着卓颐把玩着小雪狐妖的长尾，洁白柔顺而无一丝杂色，她自言自语道：“狸猫……当然也很可爱，不知会不会比这家伙可爱。”孟开此番话勾起她几分兴趣，现在她两个都想要。
“呵呵，孟兄多礼了，江某出门也未多带上银票，若是孟兄还有余力尽管拍下便是。”温柔的女声含着笑意，似有和孟开结交之意。
孟开微挑眉，露出得意之色，“那便多谢江教主了，你我明日与这卞阳酒楼一聚可好？”谈笑之间拍卖师已敲响三次锤声，狐妖落入了孟开手中，他不急着离开，想必是对自己的实力颇为自信，自觉还没有不长眼睛的人打主意到他身上的。接着看看这卞阳城中还有什么趣物，他恰好还有些余钱……黑袍男子孟开翻手整理着宽袖，只手探进袖中感受银票心里思量到。
誉澄水还是一言不发，拍卖会很快结束，他从始至终除了对卓颐带来的那只雪狐是妖震惊，竞拍之物倒是皆不如他眼。卓颐余光扫过他的鬼面，划过些许遗憾很快又散去。
算了，她本来也是一时兴起将他带来，不指望能就此巧合找到另外一枚……除非是她撞大运了。
此时的卓颐还不知道，她确实，很快就要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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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开言而有信，次日便与卓颐上了卞阳最大的酒楼。
卓颐侧坐在窗边，身旁一个俏丽的小丫鬟待到孟开落座后有眼色地为他斟茶。孟开对着她微笑：“江娘子久等了。”说着端起面前茶盏一饮而尽，“孟开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对面一身云峰白裘衣的女子缓缓摇头，声音温柔舒缓：“我也不过刚到。”卓颐说的是实话，她只是睡过了头，梦中惦记着自己还有一物须从孟开这里取回，未曾想孟开也来迟了。
江娘子……真是好亲切的称呼。卓颐面上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同孟开吃完了这桌索然无味的膳食。挥手让身旁的丫鬟斟茶一杯漱漱口，低头端起茶盏，抬眼望向孟开，他倒是吃得开心得很，不由得让她心里深深叹气。
罢了，这也是他的断头饭了，想到这里卓颐的心情又好了几分，面上更显得和善，主动放了锭白银在桌上，这顿不如就让她来请好了，毕竟她接下来的正餐还需要孟开来招待。
“这边请。”孟开进了院子迎着卓颐前往侧室，用饭时卓颐便好奇不已向他问道昨日那只雪狐妖如何了，孟开未曾发觉有何不对，主动告知卓颐那雪狐妖此时就在他的院子里，他已书信一封回松涧派告知门主，今日便能到卞阳落脚，只等一切尘埃落地；之后那只西域狸猫也会一并带来卞阳，赠予她手中。
卓颐理了理白底团锦的宽袖，取出一把其貌不扬的折扇展开，跟在孟开身后；孟开略微好奇侧目，卓颐又开口解释道：“赏奇物，总是忍不住庸附风雅。”孟开一点便透，爽朗的笑声在院中回荡。
“咦？此妖为何变得如此之小？”卓颐低头目不转睛地看向地上的铁笼。这笼子看上去和昨日拍卖会的铁笼其形肖似，只是和雪狐妖一样变得小巧起来，还不及她腰间；她疑惑不已地说道。
“秘术。”不知是因为警惕还是为何，孟开只简言不多再解释。
卓颐也不在意，这般近距离她能感受到屋子里已经妖气弥漫到让她呼吸不适，手放在铁笼之上甚至有被如实质般针刺的感觉，而孟开却浑然不觉。
“此妖确实好看，若能收为己用也算得上一大战力。”她起身对孟开深深对视，又像是在自说自话。
展开的折扇轻摇，顺着卓颐的手垂落在腿侧，一道道冰冷的银光倏地闪过，孟开不待看清是何物，只觉喉间一股剧痛传来，随后听到一声“扑哧”作响，他已来不及做出反应，却还在努力回想这熟悉的声音；剧痛和熟悉的作响将他的脑子搅作一团乱，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越来越高大，又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他双唇微张、唇间蠕动，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卓颐的五官在模糊中逐渐放大，他听到面前温柔的妇女说道：“多谢孟兄。”孟开再也撑不住地闭上了原因，他想起来了方才那道熟悉的异响，原来是兵刃插/入血肉时发出的声音。
此时屋子里唯有一身着云峰白、袖间银锦团纹的女子直立，握着扇子的那只手复举起，插进空无一物墙中、地上男子喉间的短镖，都好似突然受到强烈的难以抗拒的吸引，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的频率颤抖，发出几不可闻的“嗡嗡”声，如蜜蜂扇动着两对翅膀朝着花香兴奋地快速飞去，锵锵落入那把扇面普普通通水墨的扇中，不染一丝血迹、污浊。
“时常，带上阿乐的娘亲，我们回家啦。”卓颐轻轻推开房门，从门侧调皮地蹦了出来扇子敲了一下身前人的肩膀，弯月般的眼睛里充满了喜气的笑意。
“是。”门外今日自始至终跟在卓颐身边的小丫鬟，哦不、时左使沉声回应道。她推开半掩的红木房门，只手提上了装着一只颤抖不已、红着眼乍一看甚是可怜的狐妖笼子，眼神半点没留给地上的男人，追着卓颐早已头也不回的身影而去。
昨日她便撬开了小雪狐妖的嘴，没有什么是比死亡当前更能让妖诚实开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也不至于真送她去死，一小小狐妖连个围脖也做不了。本是想着抓了她的娘亲，这么大一只雪狐，趁着还没到下雪的日子，好歹能做一床毛毯来。
“唉……”怪不得她叹气，兴冲冲地赴约而来就是为了这冬日能多一分暖意，瞧着水汪汪的红眼框，又变得如此小一只，她还真有些舍不得下手了，不愧是狐狸精！卓颐侧首恶狠狠地瞪了笼子里缩作一团的雪白，吓得它尾巴瑟缩一下。
时常忍不住噗哧笑出声，看着自家教主颓废又愤恨的神情，保养得当三十余岁妇人的脸皱起，却露出少女的娇嗔，显得格格不入。不知道这张面孔教主还想用上多久，今日又杀了那孟开，不知是否会引来旁人注意……时常只知晓昨日教主和那扶阳门的誉祭司一同去了卞阳的地下拍卖会，今儿个一起身便匆匆忙忙地拉着她去赴约孟开，只是三言两语道此人惹了她不快，今日这一趟要去带回阿乐的娘亲，顺道取他一命。
教主向来心思如风飘摇不定，时常作为一个属下也明白主子最忌讳的就是旁人的多加揣测，虽然教主从未对他们表露过，但这自幼十几年来的相伴，时常对于教主如今的命令已经十分熟练地习惯遵从，刻在了骨子里，不必去想、不必疑惑。
卓颐又冲她努努嘴，把阿乐抱进屋内，平日里阿乐在的时候都是时而负责照顾的，卓颐只在手凉时抱来暖暖，也不准小雪狐妖上床，她总觉着活着的妖精身上萦绕着浓郁的奇异味道，说不上多难闻，只是让她呼吸不畅。
这会儿天已经快黑了，当太阳消失在窗沿，窗纸朦胧昏黄，几乎所有人家都关上了门窗，锁得死死的，卓颐所住的客栈也不例外，天黑的来客没有哪个胆大的小二敢去接待招呼。昨日折腾小狐妖到半夜，时常时而也不敢来扰她，她也因此精神不济成功睡过了早膳，用的午膳也不合胃口，又马不停蹄地随孟开去了他的院子见阿乐的娘亲，这一来二去可费了不少时辰。这不，卓颐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趁着时常出去叫楼下厢房时而的功夫，使唤小二紧着做了几样，要不然一会儿天彻底黑下来厨子可就不敢站在外边儿的灶子伺候她的五脏庙了。看着满满辣油的卞阳菜，卓颐提著大快朵颐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