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谭妡曼仔细回忆了一下。
第一次跟这人打招呼,没来得及提买刺绣的事。
后来因为他脸色难看,谭妡曼想可能是他不喜欢自己,就拜托工作人员去问问买《四莲绣》的事,并且反复强调不要说她的名字。
所以他怎么知道自己想买刺绣?
是因为加他微信的人都是买刺绣的?
但身为国家级刺绣大师,背后必然有专门运营的团队,起码经纪人总该有,买刺绣也应该联系他的经纪人吧。
还是说……
看到了她后来发的微博?
如果是后者——
即不喜欢她,又关注她的微博。
莫非是黑粉?
所以第一次跟他打招呼,他才会露出那种好像吃了大便一样的表情!
谭妡曼翻出江杪的对话框。
[谭妡曼]:我怀疑李大师是我的黑粉!
[江杪]:为什么?
[谭妡曼]:一时说不清楚。
[谭妡曼]:我要把他拉黑了,我怕他爆我朋友圈!
谭妡曼快速地把李鹤昀拉进了黑名单。
删完叹了口气。
不仅失去了打听耿村的消息,连三顿火锅也飞了。
这时,谭奶奶上完厕所回来。
谭妡曼挽着她往山下走去,途中还饶有兴致地逗了逗树上的鸟,以致到山脚时天色已晚。
上车后,谭妡曼拿出手机,才看到江杪的回复。
[江杪]:你不会屏蔽朋友圈?
“……”
谭妡曼对自己无语,脑袋短路了居然直接拉黑。
赶紧把人从小黑屋放出来。
车子在城市里流动。
一路上,关叔与谭奶奶浅聊,谭妡曼时不时插上几句,直到把谭奶奶送回家后,谭妡曼才打开[lhy]的微信对话框。
认真斟酌。
好一会儿,才打了几个字,点击发送。
-
《江南图》的绣制结束了。
李鹤昀已经在绣房连续待了三十六个小时,回到卧室,倒头就睡。
醒来时,天色大亮,日光当头,已经接近正午。
刚下床,邱柏承就来敲门了,拿了几个卖家的信息和报价放在他面前。
“《江南秀》的卖家,把倒卖的筛选掉,剩下这几个是比较靠谱的。”
李鹤昀一边挽着袖子,一边瞥了眼。
“第三个吧。”
邱柏承看了眼第三个,“为什么是他?”
李鹤昀:“报价吉利。”
“……”
邱柏承翻了个白眼,“也报价最低。”
“也最合理。”
李鹤昀从书桌上拿起手机,因为两天没管,已经空电关机了。
他一边把手机充上电,一边说,“不要随便打乱市场价。”
邱柏承走到李鹤昀的书架上,抬头看着一排排奖杯,“什么时候你们的主人才懂你们为他带来的价值?”
“价值,不是价钱。”
李鹤昀摁了开机键,等待开机的时间淡淡地回了一句。
而后打开微信,随便瞥了几眼工作群,目光就落在了通讯录上那个红色的2上。
他点开。
谭妡曼的头像跳出来。
甚至连昵称都是“谭妡曼”。
昵称下面,一行显眼的备注:
老师你好,我是谭妡曼。
邱柏承在一边无奈摇头,回头看李鹤昀时,只见他拿着手机,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惊讶。
“你怎么了?”
“没事。”
李鹤昀答得很快,“最近……”
他抬了抬眼,一脸真诚地问,“是不是诈骗特别多?”
邱柏承愣了一下,“怎么?你被骗了?”
李鹤昀又看了看手机,没回答。
邱柏承反而紧张了,走过来就想拿他的手机,“我看看,你要是真被骗了,我们得赶紧报警,看能不能追回来……”
一看。
邱柏承也僵住了。
片刻后,他嘲笑了一声,把手机还回去。
“现在这些诈骗手段真是够蠢的,随便报个明星的名字以为别人就能上当?这不就跟之前最火的那个诈骗信息一样,什么我是范赫,被绑架了需要一笔钱,等我自由了就十倍还你,会上当的不是傻子就是蠢货……”
话音刚落。
邱柏承就眼睁睁看着李鹤昀点击了同意。
“……”
他顿了顿,一脸无语,“所以你是傻子还是蠢货?”
五月的绣庄柳绿桃红,鸟语花香,底下的院子里频频传来女绣师门的谈笑。
李鹤昀手里捧着一本《活着》,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他眼眸转动,不由自主地看向桌上的手机。
同意三个小时了……
他再一次拿起手机看,并没有新的信息。
又忍不住好奇,点开谭妡曼的朋友圈,往前一条条翻着。
和微博画风很像。
只是更具生活化,不是吃的就是玩的。
翻完最近两年。
李鹤昀返回点开对话框,看着空白的页面,他沉凝了一瞬。
然后删删减减,发了一条无关痛痒的话。
买刺绣?
接着,手机持续漫长的沉默。
眼见着窗外暮色降临,李鹤昀打开台灯,再一次盯着手机看,还是没忍住,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只是这次不同。
问号的旁边跟着一个红灿灿的感叹号。
李鹤昀:“???”
他手杵着脸,不由捂脸。
什么鬼,居然拉黑他……
脑袋一片浆糊,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什么操作。
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李鹤昀漫不经心地拿起来,那个才把他拉黑的人,居然又给他发了条微信。
[谭妡曼]:老师你好。
[谭妡曼]:我下次再买刺绣。
李鹤昀盯着这几个字,好一会儿才动了手指。
先打了个问号,而后又删除,不知道该怎么回。
见上方出现“对方正在输入…”
李鹤昀干脆等她继续说,便点开了她的朋友圈。
只有一条灰色的横线。
李鹤昀的心情瞬间变得五味杂陈。
他从未坐过过山车,但就在刚刚,体会到了坐过山车的感受。
这时,接连两条信息发来:
[谭妡曼]:这次是想跟您打听一个事。
[谭妡曼]:我听说耿村在您的绣庄,是真的吗?
李鹤昀看完,心情更糟糕了。
-
谭妡曼等了一夜,也没等到李鹤昀的回复。
一大早,江杪就打来电话了解她“刺探敌情”的情况。
“问出来了吗?”
“没。”
谭妡曼窝在沙发上躺尸,“我估计凉凉,人家都不理我。”
“难道真的是黑粉?”
谭妡曼:“有可能。”
江杪叹了口气,“看来只有我自己想办法了,靠你是靠不住了。”
“我尽力了。”
谭妡曼精神上给予了鼓励,“你加油!”
挂了电话,谭妡曼再看了一眼微信。
一如刚才平静。
不得不放弃了。
随手点开朋友圈刷了一下,一个灰色头像突然跳了出来。
只有一张图片。
看,
信息不回,却发了朋友圈,这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算了算了。
平白无故的,人家也不是非得回信息,更何况她问的问题还有点敏感,不回也正常。
这么一想,谭妡曼就释怀了。
点开图片。
是一个很精致的刺绣台,雕刻了朵朵梅花,满春生动的感觉。
和刺绣台显得突兀的,是图片的右下角入境了一只手,手上戴了枚黑色戒指,别致又独特。
等等。
戒指?
谭妡曼将那枚戒指放大。
瞬间惊喜一笑。
这是耿村一位国际设计师粉丝专门为他定制的戒指,世界上仅此一枚。
这就说明,耿村就在李鹤昀绣庄没错了!
谭妡曼立马将图片转发给江杪。
几秒后,江杪打来电话,“收拾东西,去绣庄!”
-
新都区作为林城北城区,保留了很多古旧建筑。
一年前谭妡曼来附近拍过戏,当时声势浩大,被围得水泄不通,拍完就被保安匆匆带走。
周师傅将车停在一处人少的地方,谭妡曼戴着口罩和帽子,跟着江杪下车。
苏绣绣庄没有临街,藏在繁华区背后。江杪只好一路导航,穿过两个巷子才看见了苏绣绣庄偌大的招牌。
双合门背后,能看见很多刺绣展品,和一个正对着大门的前台。前台旁边有个联通后院的小门,不时有绣师进进出出。
“还挺大。”
江杪观望了一下,“这样规模的绣庄,在国内很少了。”
谭妡曼持怀疑态度,“这是正儿八经的绣庄吧?”
“对啊。”
“你确定我们能进去?”
谭妡曼扒拉了一下墨镜,“我们不会一进去就被撵出来吧?”
“我打听过,这个绣庄特意留了很多房间,一是作商务接待,二是为了方便热爱刺绣的艺术人士。”
谭妡曼点头:“嗯,我俩都不是。”
江杪轻笑,“所以我提前找好了路子。”
她拿出一张卡片,上面明晃晃地几个大字:苏绣特定推荐卡。
“有了这张卡片,我们就能畅通无阻。”
谭妡曼咂舌,“你哪里搞来的?”
江杪冷哼一声,“花了姐几万大洋!而且这种类似黄牛票的东西,老娘还没法报销!”
“……”
谭妡曼一副“我懂”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给你报销。”
两人穿过前堂,走到前台处,江杪将推荐卡拿出来,“小姐,我们是来观摩苏绣的,准备在这里待两天。”
前台小姐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江杪。
然后视线落在后面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女人。
她提高了警觉,“麻烦出示一下身份证,我登记一下。”
江杪将自己的身份证拿出来。
前台抬了抬下颌,“她的呢?”
“她没带。”
前台更警惕了。
“稍等。”前台随便登记了一下,就拿着登记本走去了后院。
过了片刻。
前台回来,面色居然没了刚才的愁容。
她朝两人笑了笑,指着旁边的小门,“房间给你们开好了,从这里进去,沿着走廊看到的第一个小楼就是,房号303。”
还递来一份注意事项,“两位女士的日常活动仅限于中庭,如果要参观□□,需要进行申请,我们会安排专人陪同。”
“好。”
出乎意料的顺利。
江杪觉得有点意外。
两人的房间出了小门没走几步就到了。
江杪站在房间阳台上看了看,说,“这里应该是接待外客的,人来人往,耿村不可能住这里。可能还得往里面去逛逛。”
“你想做什么?”
谭妡曼把帽子摘掉,打趣道,“难道准备偷偷潜进去?”
“那倒不至于。”
江杪说,“总得想办法跟耿村见一面。”
来绣庄之前,江杪尝试过联系耿村的助理和经纪人,但两人一致口径他们也联系不上耿村。
这话冠冕堂皇,谁都听得出。
就算再“归隐山林”,也不至于彻底与世隔绝。
“我觉得吧……”
谭妡曼拖了张椅子坐下,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别让耿村觉得我们打扰到他。”
“你有主意?”
谭妡曼笑了笑,“没有。”
但话虽这么说,还是拿出手机点开李鹤昀的对话框。
[谭妡曼]:老师,很荣幸能走进绣庄,这里很美,也让我感受到了绣庄的宁静与艺术氛围。
先拍一个彩虹屁,然后——
[谭妡曼]:不知道老师晚上有时间吗?想请您共进晚餐。
发完,谭妡曼看着前面一连串没有得到回复的信息。
她觉得自己真够厚颜无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