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又陷入沉默,外面的广播都结束了。只听到操场上隐隐约约响着广播体操的节奏。姜容坐不住,打破沉静,一下推开了阳台的滑门。
天还没亮,看不清操场上是个什么情况。两三个灯闪着,也没看见人影。
该不会都在这栋楼里吧。姜容想着。思绪又开始发散,回忆着之前看过的末世类小说和电影。
这是一所私立学校,并且位置比较偏僻,在一座矮山上。学校学生不多,一个年级只有6个班,寝室也只有一栋楼,男生住下面三层,女生住上面三层,中间的门生活老师是锁着的。出事的时候是上操时间,应该是有人已经去了教学区的,也许是天太暗了,姜容没看见,又或者,他们已经躲进教室里去了。
“姜容,思影说大家一起商量商量。”邹格格看着姜容的背影,轻声说了一句。
姜容连应了一声,转过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戚…”镜子里的人脸上的颜色还没消下去,泪痕也依稀可见,横在微红的脸上,像划分的楚河汉界。头上的刘海被汗浸湿,听话的贴在额上,却又贴的乱七八糟。嘴边还有一圈牙膏沫子,牙刷也不知丢哪儿去了。
姜容打开水笼头,洗了把脸,想到刚才邹格格抬手,应该是想帮她擦掉牙膏吧。摇了摇头,深呼一口气,姜容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转身进了寝室。
“什么打算?”罗梅率先开口。
“我要先看看她们什么特点。教学楼那边也不清楚,先别慌。格格,你和梅子把我们还剩的吃的喝的盘一盘。”姜容一边想着过往看过的东西,尽可能地把语气放稳了说。
邹格格和罗梅两人马上行动,王安宁还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姜容和刘思影走向门边,对视一眼。
“我上去看看,给我个东西,我来试一试。”姜容驾轻就熟地凑到窗边,接过刘思影递来的一个细长的东西。
“……”姜容低头看了一眼,这不是她的牙刷吗?什么时候被刘思影捡到了。她哀怨的看了一眼刘思影,却见那人眼里一片清亮,仿佛她做出了无比正直的决定。
姜容定了定神,慢慢把窗户打开,跪坐在床上,将头探出去。
虽然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看到的那一刻还是让她再次淌了一身汗。走廊上,一个活人都没有。四班的那个女生还在地上,只是已经不完整了。姜容还是第一次看见尸体,还是已经残缺的尸体,更何况,这具躯体她还认识。靠近大门的那里还躺着几个人,是谁已经看不清了。
姜容沉了一口气,把牙刷拿在手里试了试,用力朝公共浴室的方向扔去。
牙刷落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姜容低头看了刘思影一眼,屏气等着什么动静。
大约过了半分钟,姜容感觉到刘思影在扯她的裤脚。姜容探回身子,冲她摇摇头。
对声音没反应的丧尸?这么好运?那到底对什么有反应?总不会是人肉味儿吧,她们一起5个人躲在屋里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哪个丧尸来觅食。
“等天亮完吧。看看外面形势再说。”刘思影说。
一行人又手足无措起来,邹格格她俩清算了一下,寝室所剩的食物只够3天的,还得是省了又省。水也没有多少,饮水机放在走廊上,一边一个,都是每个寝室轮流抬水上来的。
“实在不行,水池的水接点儿。总比没有好。这时候也不管什么健不健康了。”罗梅说。
姜容和罗梅拿盆去接水,因为是早上,一边的水龙头还供热水,她们就接在保温瓶里。冷水接盆里,拿箱盖盖着。
刘思影站在阳台上,看着天边慢慢泛白。
姜容走过来,告诉她那两人被她赶去补觉了。王安宁也躺回床上,还把她的箱子搬到靠里面的位置。也没人管她。
“之前格在操场上叫我看日出。我笑她,没人想看太阳从教学楼探出来,那哪儿是日出啊。”刘思影低声说,嘴角微微翘起。
“六,第一次这个时候在寝室站着,没想到这五楼真的能看到日出的。”姜容偏头去看她,刘思影一直看着远方,眼里的光映着天边也慢慢亮了起来。
“拿着。就你了。”她还是没转头,姜容顺着看过去,是唯一的那张电话卡。她笑也不笑,接了过来。
日出啊…日出有啥好看的…不就一个亮球…姜容听不懂刘思影的伤春悲秋。
“操场上也有。教学楼恐怕也不安全。室长不知到教室没。”刘思影打断了姜容的遐想,引着她看向教学楼那边。
操场上的人有点多,不知道的以为在散步呢。但是他们的动作实在是怪异,动作迟钝,大概是因为厚重的衣物让他们行动不便。
“铃铃铃!”
急促的铃声将526的五个人都吓了一跳。王安宁反应最是迅速,夺步过去,一下就拿起听筒。
“喂!妈?妈妈!你来了没有!你快来救我们!我爸呢!你叫我爸接电话!”来电话的是王安宁的母亲,其他人都静静的看着,紧绷的身体却暴露了她们内心的不安,都望着听见什么好消息。
“什么?外面?那怎么办?我们都在寝室里!我好怕啊!妈妈!我们寝室里什么也没有!我们都会饿死在这里的!”那边不知说了什么,王安宁的语调激动又透着绝望,声音从尖锐低转而下,夹着哭腔混着哀求。
“妈妈!我好害怕!来救我!来!——”
“嘭!嘭!嘭!”
“唔啊!!!!”
门外传来激烈的拍打,又是一声吼叫,众人一惊。姜容在滑门边,一下就按断了通话。紧接着捂住王安宁的嘴,生怕她再发出声音。
王安宁刚听见她妈妈说街上也乱成一团,通知群众不要出门。政府会安排人员来解救群众。可是什么时候来?真的会来?她恐惧,也无助。她想囚住什么东西,什么也好。只要能让她将这快要漫出来的绝望分担些。门外的动静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个稻草,姜容的手一覆上来,她便下意识张嘴狠狠咬下去。
疼。
钻心的疼。
疼的姜容恨不得一脚把眼前的人踢飞出去。
又是一身的汗,王安宁的嘴边都流出了血,姜容的嘴唇也被自己咬出了血。
“王安宁!你疯了!”邹格格低声拉扯死不松口的那人,门外一阵阵,室内的五人僵持着。
刘思影翻身又上了床,从窗户看去,门口有两个人,凶狠地拍打着她们的寝室门。她朝地上的人示意。
不行。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麻烦。看来之前只是音量不够。姜容想着,忍着痛看着浑身颤抖的王安宁。
只能这样了。对不起了!
姜容起了狠劲,左手猛的顺着王安宁的方向一推。手背撕扯的疼痛让姜容眼前都模糊了一下,这样都没让她松口。就着腾起来的怒气,右手抓住王安宁的额头撞向床柱。
嘭的一声。手上一松,却也更疼了。对面这人像软了似的,双眼还瞪着,一翻就坠了下去。
姜容马上松开右手,叉住她的腋下,放缓她落下去的速度,慢慢放倒在床上。
门外催的更紧,姜容脑子转得飞快,感觉办法都还没想透,身体就做出了反应。她拿着阳台上的晾衣杆,又转头在柜子上拿起唯一的一把水果刀。
邹格格像明白她要做什么似的,马上从床底两侧的柜子里翻找出宽胶带——那还是上次为了对付宿管的检查,买来贴杂志的。
姜容的左手一直抖,胶带的开口邹格格已经帮忙起开她却一直扯不起来,心里越来越烦躁。罗梅一下夺过东西,把水果刀死死缠在晾衣杆的尾部,给刘思影递了过去。
“头。你知道吧。”
姜容声音都哑了。连压低声音都不用了。
刘思影点点头,慢慢把杆子伸出去,她跪坐起。突的抬手,手里一沉。门外拍打声停止,邹格格听见有重物倒地的声音。站在地上只能看见刘思影的侧面,虽是短发也已经湿透了。她目光一沉,抿了抿嘴,再次抬手,这次犹豫了一下,手在空中悬了几秒,才狠心落了下去。又是一声闷响。门外终于安静了。
刘思影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直到听见邹格格的惊呼才回过神来。
她转头,便看见姜容面色惨白后仰倒地。
“嘿嘿……”
姜容傻笑了一声。什么疼什么痛她都抛在脑后了。
“好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