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江深白声线温和,开口提醒一说。
不止如此,他还伸出一只手,递在姜蜜眼前。
雨夜中,他的手修长,干净,优雅,透着冷润的白。
完美的艺术品,不过如此。
与之相反,姜蜜耷拉着脑袋,睨着自己的手,因着抓在雨地,早已染上脏污,狼狈不成样子。
当然,就算没有这些,她手背上也有圆圆的肉涡,像是婴儿肥一般。
江深白啊,他是一个能让女人自行惭秽的男人——
内心的自卑,蠢蠢欲动。
下意识,姜蜜第一反应,不是伸手握住男人,而是十指蜷缩,形成拒绝的姿态。
只在嘴上,闷闷的一回:“生病就生病,我才不怕!”
她发现,每每对上江深白,情绪多多少少,有点不受控制。
从一开始的讨好,捧着他小心翼翼。
再到现在的恶劣,排斥着他的善意。
姜蜜啊姜蜜,你作什么呢?
明明,在这之前,你孤零零一人,摔入排水沟。
那时候,心里十分害怕,无措,绝望。
后来,江深白出现,仿佛一道光,划破了黑暗,带来一丝希望。
那一刻,如果说一点不欢喜,不悸动,不庆幸,必然是在撒谎。
有他在,起码不再一个人,不再孤苦无依,也不再……陷入黑暗!
所以,你现在不过是仗着……他脾气好,是一正人君子,不会狠心弃你在此。
毕竟,他现在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只不过,再这么作下去,惹的江深白厌烦,真的离开不管,才是欲哭无泪。
好在江深白,还是温温和和,像是长辈训导不听话的小辈:“姜小姐,你要乖,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为什么?江深白,为什么是你,总是你——”
蓦地,姜蜜咬着唇珠,毫无头绪一问。
纵是明白所有,还是止不住心颤。
为什么一次次狼狈,艰难,不堪之时。
出现的,总是他。
“因为,我在找你。”
轻描淡写一回,江深白清清冷冷,瞧不出什么情绪。
而后,鸦黑睫毛一垂,若有似无补充:“刚好,找到了。”
一语毕,不待姜蜜反应,他大掌径直一落,攥住她的肩窝。
他看着病弱清瘦,偏是力气极大,竟然稳稳一把拉起了她!
起身一瞬,姜蜜身子一个踉跄,堪堪跌入他的怀抱,撞上他的胸膛。
立刻,姜蜜如坐针毡,整个人连忙后退:“对不起,我身上太脏了。你避开一点,别碰到……”
路灯微弱,照亮路边一角。
听着女孩说的,江深白无意识蹙眉,温度降了下去:“你的关注点,一向这么无趣吗?”
自己淋成这副模样,还有心思想着,会不会弄脏旁人衣服。
实在可恨,可笑,而又可怜,让人心生无力,失了教导的心思。
虽是这么想着,江深白微微一叹,把伞塞入她的掌心:“拿着。”
姜蜜接过伞,伞柄上还残留着男人的温度,一边握紧一边手臂抬高,撑在男人的头顶。
就看,江深白随手脱下外套,嗓音微凉:“过来,靠近一点。”
“咳咳……”
夜风和着寒雨,吹在人的身上,令人不住打颤。
才一脱下外套,江深白咳嗽几下,明显不舒服。
“你自己穿着,我不需要。”
听着他的咳嗽声,看着他展开外套,就要披在自己身上,姜蜜忙不失迭拒绝。
她知道的,他刚刚撑伞大半遮住自己,肯定淋湿不少。
如今,他脱下外套,只剩薄薄的衬衫。
“姜小姐,听话。”
她的拒绝,江深白不予理会,继续手上的动作。
便是姜蜜,想也不想后退避让,撑伞的手吃力探向前,勉强遮在他的头顶,口中振振有词:“江深白,我早就淋湿了,穿不穿没区别。倒是你,身体不能受凉的,赶紧穿回去……”
话音未落,江深白长臂直接一伸,朝着姜蜜胳膊一拉。
下一刻,外套盖住姜蜜肩膀,带来淡淡的温暖,让她措手不及。
“走吧,回车上。”
男人说着就走,离开伞下的范围,走向前方路口。
后知后觉,姜蜜这才发现,雨越下越小,打不打伞意义不大。
又看前方,男人长身玉立,宛如林中青竹。
亦步亦趋跟上,只在抵达车前一瞬。
姜蜜想,终是沉不住气,轻声一问:“因为,我现在还是你的妻子。所以,出于丈夫的义务,你才不得不管,对吗?”
这一问题,尖锐而又猝不及防。
闻言,江深白身形一顿,缓缓地侧身,雨中回眸一望。
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也许,算是一种无形的默认。
难言的心思,蠢蠢欲动。
尽管知道,现在说这些,蠢的无可救药,姜蜜还是不争气:“是不是……无论任何人,成为你的妻子,你都是这么温柔以待。如果当初不是我,而是姜樱……”
说着说着,姜蜜戛然而止,神色有一瞬的茫然。
片刻,她再开口,语气涔着一缕嘲弄:“当初,不管是姜樱,还是其他人,她们总是……比我好的。你是个好人,更是个好丈夫,她们肯定比我更懂得珍惜……”
隔着距离,江深白平静的神色,打破了那么一丝。
他一贯不明白,姜蜜怎么得出的结论,认定了他是一个……好人?
明明,这一词汇,和他一点也不沾边。
至于好丈夫,更是一种妄论——
到底,他情绪一敛,平缓而又认真否认:“姜蜜,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我的妻子。”
姜蜜心不在焉,听不出男人的弦外之音,低低的道:“是啊,我成为你的妻子,只是一个意外。”
气氛僵住,睨着女孩如此,江深白不免失了耐心。
而后,嗓音再无温度,理智的质问:“姜蜜,你究竟想说什么?”
对此,姜蜜先是张了张口,跟着心口一酸,有点慌不择路:“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想说什么。”
她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礼服染上污泥,身上湿透十分糟糕。
许是短短时间,发生太多事情,受尽压力,舆论,诬陷。
情绪紧绷过后,整个人有些崩溃,姜蜜忍了又忍,改为凌乱的道歉:“江深白,对不起……对不起!你就当我在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