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锦走到月拢殿,见殿中亮着烛火,提着裙摆便跳了进去,刚走到帷帐内,便瞧见了裴昱正在案几旁挑拨烛芯。
叶清锦脚步放轻,瞧着月下公子,眉眼硬朗,心口一跳,“怎么样了?”
裴昱抬眸,眸光如星光,“黑市的布局很怪,这处宅邸并非是简简单单建成,我四处逛了一圈,暂时还未寻到出口,不过倒是摸清了布局,还算有收获。”
“那就好。”
裴昱挑拨完烛火,便将一张宣纸铺在案上,凭着记忆中的模样细细描摹整个黑市的布局,此处布局若是他猜的没错,与人间的风水是截然相反的。
人间最是忌讳宅邸的风,水所在,因此凭着地理的优势,将宅邸融于自然,打造出宜居望族的住宅地界。
而黑市恰恰相反,这大殿怎么奇怪怎么建,花园怎么诡异怎么来,逼仄,潮湿,阴暗,若不是他早已猜出黑市乃是无极宫掌管,他还真以为他和叶清锦二人进了冥界呢。
裴昱一边画一边问:“你怎么出去了?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殿中等我回来吗?”
叶清锦话语轻松,“我没什么意思,便出去转转,想着能否寻到顾逸卿所在,谁知误打误撞去了正殿。”
裴昱的笔触很快,下笔利落,这会儿已画了大半,不过他仍注意到叶清锦话中有话,“哦?可有什么发现?”
叶清锦盯着裴昱的黑市布局图,眉尖蹙了蹙,果然格局很怪。
“主事人
告诉我,他唤司寰。”
裴昱笔尖一停,下意识重复,“司寰?一百年前死的那个司冥的儿子,司寰?”
“若是我没听错,应该是如此。”
裴昱拧眉,落下最后一笔,“好了。”
叶清锦见墨迹未干,俯身轻轻吹了吹。
裴昱将笔放在笔搁上,搭眼瞧着叶清锦头上的凤凰簪子,“还说了什么?”
叶清锦吹的头晕,“什么?”
裴昱将叶清锦捞起,令她倚在自己身上,语气和善道:“你们还说了什么?”
叶清锦回想一下,将当时的情况和盘托出,临了添了一句,“主事人颇为暴虐。”
裴昱轻抚叶清锦的腰际,给她轻一下重一下的按捏,“嗯,我倒是没想到,菱花的处境并不好。”
叶清锦想起幺娘,摇了摇头,“我觉得黑市中大多人的处境都不好。”
二人谈了会儿,月上中梢,叶清锦疲累的睁不开眼睛。
裴昱将她抱到床榻上,不一会儿,叶清锦便睡了过去。
若是以往,她在危险的地方定然是睡不着的,可是只要裴昱在身边,她总是能睡的十分安稳。
月拢殿熄了烛火,消息立即传到菱花的耳中。
这当,她刚揪着幺娘从正殿走出,外头月凉如玉,她来不及抬头看,直接将幺娘丢给一侧的黑衣人道:“好好让她清醒一下,清醒了再来见我。”
黑衣人不敢抬眼,因此并未看到菱花的窘迫,“是!”
眼下的黑市人人皆知主事人癫狂,因此大多
以菱花为重,如今夜半,菱花姑娘又是从殿中出来,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多看多错,必然是知晓越少越好。
黑衣人扶着幺娘刚欲离开,菱花又吩咐道:“唤来两个哑的,把殿中痕迹清理干净,若是明日有人来问钱掌柜的踪迹,让他来寻我。”
“是!”
吩咐完一切后,黑衣人立即隐身,菱花则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往华容殿走去,那是她的住所。
唯一可以不受人打扰的地界。
华容殿距离正殿并不远,她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到,只不过此处偏僻的很,平日里她也不喜旁人进出,因此罕无人迹。
她步履蹒跚的进了殿中,并未关门,而是直接坐在殿中的花梨木太师椅上,坐了良久,她方才轻叹一口气,指尖搁在手边的茶盏之上。
茶盏是热的。
菱花猛地抬目,“谁?出来!”
她的声音很厉,直接穿透殿中,荡了三荡!
菱花的手已落在袖中的银鞭之上,四周并无灵力的波动,可她仍旧谨慎,待来人并无现身的意图。
菱花缓缓闭上眸子,识海动荡,妄图探寻。
可在她沉下心来的那刻,内殿的帷幕忽地动了动,她快速睁眼,银鞭直接甩了过去,携着无比霸道的鬼冥之气,“谁在偷偷摸摸,滚出来!”
话音未落,帷幕后那抹鹅黄群衫已露出一角,菱花目光一凛,想要收回银鞭已来不及,“让开!”
“啪!”
菱花心下意识的一抽,银鞭快
速收回,走上前去,“可有伤到?”
那鹅黄裙衫的主人慢悠悠的从帷幕后挪了出来,正是刚才在偏殿旁的女子,此刻她肩上已着了一道,虽以冥气抵了三分,但是菱花的银鞭十分尖利,仍是破了皮骨,瞧着甚是可怖。
那小女子鹅蛋脸,杏仁眼,柳眉微蹙,眸如清泓,“无碍,姑娘,倒是你伤的颇重。”
菱花少见流露出一丝温柔,嗔怪道:“我不过是皮外伤,你知我不喜欢旁人来此,怎不事先知会一声?”
女子趁着菱花转身挑灯的功夫,方才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不过语气仍是无常,“瞧着你忙又累,本不想扰了你,倒是我的错了。”
菱花轻笑,“我的错。”
女子嗔道:“我也伤了,今日也算不得你一个人出糗了,你可心中平衡了。”
菱花低眸笑了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从怀中拿出红色的药丸,递给女子道:“你先将这吃了,再运行三十周天,你这身上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
“那你的伤?”
“我说过,皮外伤而已,不过是看着吓人,若是我想,即刻便能好。”
女子倒出一粒红丸服下,诧异道:“那你又为何不让它好呢?”
菱花直接躺倒在床榻上,喃喃:“钱掌柜死了,我只不过是想记住!阿宣,照顾好顾逸卿,别让他死了……”
最后菱花许是困倦了,声音越发的低。
阿宣则坐在床榻边,痴痴的看着菱花,看了许
久,看着看着眼泪便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主事人好狠的人,连着菱花如此衷心之人,他怎么能!
他怎么能这般对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