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桂刚到月影画屏门口,就遇上正惊慌失措要出门的清辉。
“娘娘?!”
清辉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见宋桂怀中的厉寒酥脸色苍白,顿时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宋桂冷静地吩咐她:“赶紧去找太医来。”
“好,好!”
宋桂将厉寒酥抱入屋内,轻轻地放到床上,再盖好被子。
见厉寒酥眉头紧锁十分难受的样子,宋桂也莫名有些揪心,他迟疑了一下,搓搓手,轻轻地附上厉寒酥的额头。
果然是发烧了。
宋桂皱起眉,正打算起身出门找侍女打一盆水来。
“唔……”
厉寒酥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
宋桂迅速回到床边,轻声唤道:“娘娘?”
厉寒酥缓缓眨动了下眼睛,视线移向一边:“宋桂?”
“是我,娘娘现在在月影画屏,已经没事了。”
“嗯,我之前听见你的声音了。”厉寒酥阖目咳嗽两声,复睁开眼,认真地看向宋桂,“这次多谢你了,以后有什么本宫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
宋桂垂下头:“娘娘先将身子养好才是,其他的往后再说吧。”
“不过一点风寒,不碍事的。倒是这次吃的亏……全贤,哼!本宫不会放过他!”想到这里厉寒酥就来气,眼中恨不得冒出火来,咬牙切齿的模样倒是生动鲜活许多。
“全贤算计娘娘确实卑鄙可耻,可他如今掌管着内务,是晟帝身边第一得用之人,娘娘若要报复需小心谨慎。”
“放心,我暂时还不会要他的狗命,”厉寒酥眼波一转,看向宋桂,“想来你一直留着他,也是为了自己日后好接他的班吧?”
宋桂一愣,没想到自己的计划竟被厉寒酥全数猜到,却没生气,反而轻笑:“逃不过娘娘的慧眼。”
厉寒酥得意地挑挑眉:“估计什么时候你能取得晟帝足够的重用,有把握将全贤取而代之,就是他的死期了吧?放心,我不会阻碍你的计划的。”
“不过在此之前,总要让他尝尝苦头,以报我心头之恨!”
不消一会儿,太医匆匆赶来。
他也是不明白,才给宓嫔娘娘诊的脉,怎么没过一会儿病情还加重了呢?当下不敢再耽搁,赶紧亲自煎了药送来。
厉寒酥闻着苦涩的药味,皱着眉苦大仇深,喝了一半就搁下碗不住推阻。
“让我先缓缓。”
她从小就身体康健,鲜少有生病的时候,自然也极少喝药。拜她重生后更加敏锐的嗅觉所赐,本就讨厌的中药如今变得更加难以下咽,厉寒酥喝了几口就受不住,几欲想吐。
清辉劝她:“娘娘,赶紧趁热喝了吧,等下药凉了就药效不好了,难道娘娘还想多喝几碗不成?”
这劝说的话清辉说得很是习惯,皆因为厉寒酥从小就有讨厌喝药的毛病,非得身边人三哄六骗,费老大劲儿才肯喝完。
厉寒酥抿着唇,在清辉再三哄说下才勉强喝完
。了药,嘴撅得老高,显然是不高兴了。
清辉拿帕子为她擦了擦嘴角,心中好笑:“奴婢为娘娘取些蜜饯来。”
“要杏脯……”厉寒酥说着突然瞥见站在一旁的宋桂,隐约可见他嘴角可疑的笑意,顿时脸上发烫,有些赧然地咳嗽一声,“不,不必了。”
清辉没察觉到厉寒酥的不自然:“奴婢还是取一些来吧,娘娘不是从小就有这习惯吗?”说着,便端着空碗下去了。
宋桂脸上的笑意顿时不再掩饰。
“……”
丢死人了!
厉寒酥从未觉得自己怕喝药这件事如此丢脸过。
都怪全贤!要不是他整这么一出,自己怎么会在宋桂面前这般有失颜面!
厉寒酥扭过脸,忽视自己脸上还未降下来的热度,对宋桂抬了抬下巴:“全贤今晚在什么地方?”
宋桂闻言顿时收起笑意:“娘娘打算今晚就动手?”
“哼!”厉寒酥冷笑一声,“本宫报仇,从来不选日子。”
“娘娘还生着病,等明日回了宫中再行动不好吗?”
“不行。”
厉寒酥眼睛瞪着他,说得铮铮有词:“今天不报仇,我晚上睡不着觉。”
宋桂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妥协般地叹了口气:“我有什么能帮忙的?”
晟帝今晚得了美人,正是高兴的时候,全然将太后寿辰上的不愉快抛之脑后。
深夜时分,他将幽奴一把抱起回了寝房,特意关照侍人都退得远一些,显然不想有人打扰。
全贤乐得轻松,将守夜的事宜交代给百福,便锤着老腰回了自己睡觉的地方。
一进门,就见桌子上摆了一桌子酒菜,荤素鱼肉皆有,不比太后寿宴上的菜品差。
“嗯,算这边的管事会做事。”全贤得意地笑了一声,自然而然以为是慈心园的管事知道他还没用膳,给他送来的孝敬,毫无怀疑,坐下便享用起来。
壶中酒一品,竟然还是此地特有的甘霖酿,全贤眼睛一亮,顿时更加高兴。
不多时,全贤便将一整壶酒都喝完了,菜也吃得七七八八。
全贤站起身,甩了甩发晕的脑袋,有些懊恼。
他喝得有些多了,明日还要服侍晟帝起身,别到时候误了时辰。
可转念一想,晟帝今夜美人在怀,还不知道要折腾到几时,明日肯定不会早起,便又放下心来。
突然,全贤捂住肚子,感觉一阵强烈的疼痛从腹中传来。
“哎呦!”
他当即哀嚎一声,弓着身子就往茅房冲,一路跌跌撞撞的,连酒壶打翻了都不知道。
内侍住的地方的茅房偏僻,全贤捂着鼻子嫌弃那儿味冲,然而下一秒肚子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他再也忍不住,直接冲了进去。
好半天后,全贤总算是一身舒爽地出来了,然而走了没两步,又捂着肚子跌跌撞撞地往回跑,一来二去,直折腾得他腿软无力,虚脱得站都站不直身子。
这下总算结束了。
。全贤靠在茅房门口,额上冷汗直冒,嘴里骂着:“哪,哪个不长眼的算计咱家,要让咱家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然而话音未落,就有一道黑影从他身旁闪过,接着全贤只觉得颈后一疼,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人影从黑暗处走出,正是乔装后的厉寒酥和宋桂。
厉寒酥一手捏着鼻子,嫌弃地伸出手拎住全贤的衣领,竟就这样将体型臃肿的全贤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宋桂着实吃了一惊,忍不住惊奇地看着厉寒酥的手臂。
这么纤细柔弱的胳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厉寒酥没注意到宋桂的眼神,一手拎着全贤走到茅房前,抬脚便将全贤踹入了茅房中,一阵乒乓乱响,厉寒酥眼疾手快地关上门,忍不住干呕一下。
宋桂上前递给她一块手帕,无奈道:“既然觉得恶心,娘娘何必自己来做这种事?让在下代劳就好。”
厉寒酥接过帕子捂住嘴,一边摆摆手。
“报复就得自己动手才过瘾……”
就是着实恶心了些……
全贤敢把她关在温泉里一夜?
她就要他在茅房里睡一晚上!反正他本就铜臭满身,想来和这里臭味相投,合适的很。
一想到明天会看到的好戏,厉寒酥又鼓起劲儿来,压下心中的恶心,将怀中准备好的字条贴在门上:“堵塞不可用”。
“好了!”
厉寒酥拍拍手,笑得狡黠:“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发现他呢?”
宋桂见她恢复了精神,不复刚才躺在床上虚弱的模样,不禁好笑,嘴上附和道:“我刚才劈他那一下很重,若是没人寻来,保证他晕到明天中午都不会醒来。”
而明天晟帝他们的仪仗上午便要回宫了,如此一来,可就有好戏看了。
厉寒酥坏笑,还要说什么,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宋桂立刻道:“此间事都结束了,娘娘赶紧回去休息吧。”
厉寒酥止住咳嗽,摇摇头:“他房里的菜……”
“娘娘放心,余下的在下来处理就是。”
厉寒酥放心地点点头,这才步履轻快地转身回去了。
宋桂一路目送她离开,然后回到全贤房中,见满桌残羹冷炙没理会,只是将蜡烛熄灭,又合上了门。
他走到晟帝寝房外,守在门口的百福见到他,走过来悄声问道:“你怎么来了?全爷爷呢?”
“全爷爷喝了两杯酒先睡下了,他刚才嘱咐说明日陛下起身也让我们伺候,别去叫醒他。”
百福下意识地应下,转而有些疑惑。
明日不是还要去将宓嫔放出来吗?怎么……难道爷爷忘了这件事?
一想到这,百福不由慌了神。
宋桂紧盯着他的神情变化,不动声色:“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对?”
“没,没什么。”百福干笑两声,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回到自己的位置垂首不语。
宋桂看了他一眼,也站到另一边,睁着眼等待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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