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人类的愚蠢不足以让他们知晓,神明不可违抗。
……
七月十四日,第十一区b区域执法局,执法队一队办公室,上午九点,晴转多云。
“哟,这不是我们英勇救人的小黑同志嘛!”
宋清一的手打着厚厚的药膏,他听着翟秋这话颇不得劲:“你这话说得我好像英勇就义了一样。”
翟秋闷笑一声,从桌上的一堆档案中抽出其中一份递给宋清一,叶泽明口中啧啧:“翟秋啊,你什么时候也和老大学坏了,你看看小黑这手都断了你还要他看文件,特别他断的还是常用手。”
宋清一确实不是很习惯用右手,就连打字都别扭,总竖起一根食指,半天都戳不出来两个词。
翟秋给他的文件是章若森一案的记录,记录很是详细,有时间起因、过程、以及最后的结果。
郑友因多次处分被开除学籍,其他人被学校处分,章若森班主任被停职三个月,简而言之就是私了。
宋清一并不意外看到这个结果,未成年、未造成严重后果、在学校,这三个词就像是叠buff一样,每多出现一个词,就距离没有结果进一步。
宋清一放下档案问翟秋:“秋姐,那小孩现在怎么样了?”
唐久调出来一份诊断书发给宋清一,概括总结就是青春期、抑郁症,加上与常人不同的结合热反应,最终导致了一周前的事件,章若森现在正在父母的陪同下积极接受治疗,校方也批了他一年的病休。
从照片里看到面带微笑的章若森,他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找回继续往前走的勇气与力量。
翟秋见宋清一随便翻了翻就合上档案,她接过宋清一递回来的档案:“你是全看完了还是只是挑着重点看?”
宋清一伸手和她要糖,在医院的几天闻迹啥都给他吃,就是不给吃零食:“看完了,我阅读速度还可以,记忆力也还行。”
正在一旁敲键盘的唐久想起之前宋清一看档案的速度:“超忆症?”
因受伤休假五天的宋清一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办公桌和电脑,然而不知道后勤怎么想的,把他的办公桌放在了闻迹旁边。他走过去坐下,随手将翟秋给他的“慰问品”归置好,听到唐久的话摇摇头:“要是超忆症当年读书也不至于那么痛苦。我对语言和文字比较敏锐,加上本身学习法律的原因,长时间下来就好像有了快速浏览记忆的能力,推导或者分析的能力就差很多。”
“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翟秋瞅了一眼正坐着玩游戏的叶泽明,“你看看那家伙,脑子能有曼松果大就不错了。”
叶泽明放下手机:“各有所长嘛,能文能武才走得长嘛。”
翟秋对叶泽明竖起了大拇指:“今年你说出来最漂亮的一句话。”
宋清一失笑,尝试着单手开一包曼松果无果,赵光衢帮他拆开,对翟秋说了句:“你那里是不是还存着一封信?”
翟秋一拍手,看向宋清一:“你救下来的那个孩子章若森,他给你写了一封信,按理来说我们是不能收的,老大悄悄拿了,放在他那。”
见宋清一只是淡淡点头,既不吐槽也不追问,翟秋眉头一挑:“你们俩吵架了?”
宋清一单手捏着曼松果,这玩意儿就像瓜子,还是五香口味的,他闻言摇摇头:“有啥好吵的,我们好着呢。”
翟秋与赵光衢对视一眼,这俩果然是吵架了。
翟秋轻咳一声:“听说二队空缺了几个月的队长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现在老大应该在和韩局见新的二队队长吧。”
叶泽明放下手机,脸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这就意味着以后二队不和我们一起行动了?”
二队因为没有自己的队长,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充当一队的后援队,说是执法队却干着后勤队的活。但一个队长对于执法队来说至关重要,执法局宁愿二队跟着一队也不会让二队队员随意执勤。
只听键盘声落定,唐久轻推镜框:“查到了,新来的二队队长名叫聂雨深,是第一军校第六十六届毕业生,毕业后分派到第九区药物监管局药监队十三队,调来之前已任副队,共破获药物走私案件二十一起,除了两次斗殴记过和一次不文明用语警告之外,履历很漂亮,双a级男性alpha。”
唐久的声音很轻,带着如若机械般冷漠淡然的质感。
翟秋瞥了一眼唐久:“这些资料保密的吧,你别黑进系统了。”
唐久呵笑一声,他怎么可能会为了提前知道这么点资料就冒着被处分的可能黑进系统,他解释道:“追查w给的权限还在。”
“啪啪啪。”
门外响起不合时宜的鼓掌声,翟秋心里一凛,心道千万别是闻迹或者聂雨深,转过头看到的却是一脸苦相的王清。
一队办公室同时响起呼气声。
叶泽明瞅着王清:“你这人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懂不懂礼貌啊!”
王清苦着一张脸,压根不理会叶泽明:“没想到竟然会是聂雨深,我现在可以申请来一队吗?”
翟秋大开眼界:“一队有闻迹你还敢来,这个聂雨深是个什么人啊?”
王清看着几个人,指着叶泽明问道:“你不第一军校六十八届的么,你不认识聂雨深?”
叶泽明轻啧一声:“所以呢?”
宋清一磕着曼松果,却忽然觉得自己在磕的叶泽明的脑子。
王清捂着脸:“闻迹、聂雨深和蒋铭琛,六十六届优秀毕业生,闻迹和聂雨深在第一军校留下了那么多的传言和记录,我个第二军校的都知道……”
王清这么一说翟秋就有点印象了:“聂雨深,是不是军校联合演习里面把人揍进医院那个?”
王清疯狂点头,也不怕一会儿晕了:“对对对,就是他,听说这一次明升暗降,应该是药监局做了什么不好处罚这才来我们二队。”
翟秋嗤笑:“有没有处罚的我不知道,但来我们十一区不算明升暗降吧,他们药监队和我们执法队工作强度也差不太多,横竖都是劳碌命。”
翟秋还想说话,一颗曼松果从天而降落到她身上,她止住话头,抬眼就看到闻迹带着一个陌生alpha站在门口,不知道他们听到了多少刚才翟秋说的话。
翟秋向一旁正在嗑曼松果的宋清一默默竖起了大拇指,虽然右手不是常用手,关键时刻还是很争气。
闻迹看到办公室里聚集起来的一堆人,屈指敲了敲门:“怎么,今天都不干活的?”他眼睛扫过办公室,略过了二队的王清,最后落在宋清一身上。
宋清一低着头,这几天住在医院吃得清淡,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蹭蹭蹭掉,精神也被一直持续不断的疼痛消磨着,下巴都比之前尖了些。
闻迹收回目光,随手指着身后的alpha:“聂雨深,新来的二队队长,前药监队副队,韩局让他和二队先和我们行动。”
聂雨深站在闻迹身后,下巴微抬,他一个两米多的男人却有一双精致漂亮的丹凤眼,略挑的眼尾显得高傲又冷漠,他看着闻迹的目光大半都是不满,连带着看松散的一队也不顺眼:“聂雨深,以后就一起共事了。”
可以,拽得很。
真正的二队队员王清话都不敢说一句,努力想要逃出一队办公室,翟秋和唐久还在评估聂雨深这个人,聂雨深也在打量他们。
虽然聂雨深很拽,但他不是目中无人的自大狂,只需要一眼,就能从办公室里几个人漂亮的肌肉线条和难以找到破绽的姿势确认他们都是军校优秀的毕业生,只有一个人除外。
聂雨深睨着正在单手嗑曼松果还左手骨折的宋清一:“闻迹,你不是说一队都是精锐吗,怎么这还有个残了的半吊子。”
气氛很是凝滞。
虽然一队之前对宋清一的空降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满,但是一起上班了月余,再如何一队的人也轮不到另一个空降的人说。
翟秋往前一步挡住聂雨深的目光,还不等她说话,率先听到了宋清一的声音:“要不……劳烦您和韩局说一声,您看我都负伤了,请求转到后勤队伍。”
宋清一总是在出乎意料的地方很强硬,又在出乎意料的地方很怂……
翟秋停住脚步回望宋清一,她本希望从他脸上找到点打趣或者讽刺的神情,却最终发现他这不是气话,就连那双总是带着惺忪睡意的眼睛都睁大,里面满是憧憬与期冀。她甚至怀疑,要不是现在办公室人多,宋清一都准备扑过去抱聂雨深大腿。
翟秋侧目又看了赵光衢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点疑惑,之前他们去探病还好好的,这才几天就和老大闹别扭成这样。
聂雨深看着宋清一,他眼中的期待不似作假,这让他感觉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浑身难受得紧。聂雨深喉头微动,还是在职场交锋中第一次有了退却之心。
最先动的人是闻迹,他站在中间阻隔两人的眼神交流,先是眼神警告宋清一,然后语言警告聂雨深:“今天大家先和新二队队长认个脸,随后的任务大家还要共同配合。”
说完,闻迹目光移向宋清一:“你跟我出来。”
宋清一起身走了出去,翟秋戳了戳赵光衢:“我觉得不妙。”
赵光衢点头:“小黑刚才说的那句话太过于真心实意了。”
唐久其实并不在意宋清一的去留,但是他觉得宋清一这个人很有意思,难得利用自己的能力想做一件坏事:“你们想……”
闻迹和宋清一走了,聂雨深还站在门口,叶泽明起身走到门口,脸上那点不知道和谁学的假笑让人感觉十分膈应,他指着不远处的另外一个办公室:“二队队长好,你们办公室在那,我们一队要开个小会,就不奉陪了。”
还不等聂雨深有什么反应,叶泽明抬手就把门给砸上,带来的气流将聂雨深头发拂了起来。
翟秋默默地给叶泽明竖起大拇指,在顶撞上司这方面,她只服唐久和叶泽明。
叶泽明回翟秋一个大拇指,关上门就看见在一旁尴尬微笑的王清。
下一秒,一队办公室的门又一次打开,王清被送了出来。
聂雨深还没走,他脸上的神情总是高傲且冷漠,很难看得出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不过王清想他堂堂一个二队队长被一队队员拒之门外,想来还是有点生气的,见他望过来勉力微笑打了个招呼:“队长好,我是二队队员王清。”
聂雨深上下打量了王清一眼,转身走了。
另一边,闻迹把宋清一带到了会议室。
宋清一低着头不看闻迹,气氛是肉眼可见的尴尬。
按理来说,人的眼睛是各种深浅的棕色,但是闻迹的眼睛很沉,不仅因为颜色浓重如夜,也因为这双眼睛不能一望到底,纯粹得像是深渊,笑意像是用于遮挡渊薮的薄雾。
而此时这双眼褪去了所有的伪装,毫不掩饰眼中骤起的暗色,然而在出声之前,他又细细将那份暗色藏了起来。
当闻迹带着薄茧的手指搭在宋清一第六节颈椎时,他平静抬头,如初见时那般沉冷:“我不是beta,那里也没有腺体。”
然而这句带刺的话并不足以让闻迹停手,他略微滑动的指尖带来令人感到悚然的触感。
“我知道。”
闻迹最终没有越过禁区,他手指碾过那节颈椎,叹道:“上次在医院我不该那样说,你喜欢什么都是你的自由,我该尊重你的想法。”
在医院待了这么几天,宋清一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兰亭,听见闻迹这话,他心中的别扭并没有消失多少,他本想问闻迹为什么要在他身上留下信息素标记,但他却直觉这句话会变成一颗炸弹的导火索,因此最终他只是低声应道:“那我勉强原谅你……”
闻迹轻笑:“那我们和解了?”
宋清一轻轻点头:“和解了。”
闻迹的笑意没持续多久,随后便严肃说道:“我不仅是一队队长,也全权监管你的工作与生活,只有在这里你才是安全的。”
宋清一转头不看闻迹,轻声嘟哝一句:“法治社会,我在哪都挺安全的……”
还不等闻迹说话,新任务的讯息就传到了手里——就近响应的预感电话。
闻迹起身轻轻抚过宋清一的脑袋:“受伤了就好好休息。”
闻迹离开会议室,并不意外看到靠在会议室门口的聂雨深,他见闻迹出来忍不住挖苦道:“我就说最近怎么吃了炸药似的,办公室恋情是工作大忌,不用我提醒你吧。”
闻迹冷眼睨着聂雨深,哪还有面对宋清一时候的半分柔和神色,眼中是毫不收敛的嫌弃:“办公室恋情不你才是高手吗,因为这个都挨了多少处罚了?”
两人是多年好友,聂雨深就是嘴痒,非想要刺闻迹两句:“我看你这小朋友不好哄,别扭就算了,人家还不喜欢你。”
闻迹轻哼一声,抬手点了点后颈腺体的位置,毫不掩饰满眼的嘲讽:“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既看不清别人,也看不懂自己。”
聂雨深深吸一口气,把心口的烦躁羞恼给压下去,他不想第一次带队的结局就是和闻迹在执法局里打了起来。
闻迹他们走后不久,宋清一缓步从会议室里出来,他回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周遭寂静空虚,这种感觉陌生而讨厌。他明知道自己是因为负伤才留下,却感觉像是被抛弃了。
宋清一坐在全新的办公桌前,指尖轻轻划过鼻梁,鼻间苹果酒的味道迟迟不散,给他一种醉了的错觉。
他放下手,垂眸看着指尖,或许闻迹自己都不知道在他生气的时候,身上的信息素会变成苹果味。
宋清一想,待在闻迹身边或许才是最危险的。
……
半个小时后,一队全员回到办公室,气氛沉默压抑,宋清一直觉此次任务出了问题。
宋清一起身走到唐久身边,他此时正在调出此次预感人的信息。
然而在看清屏幕的瞬间,宋清一被几个字眼刺得眼睛生疼,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左臂因为不自觉用力开始泛起难耐的疼痛。
屏幕上写着几个字。
“被预感人:兰亭,已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