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长公主一出,所有的侍女都噤若寒蝉。
玛丽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挑事的女人,转身回了王后的房间。她在房间里焦灼地踱着步,手里的羽毛扇被她打得啪啪作响。
凯瑟琳王后不得不开口道:“玛丽,现在着急也没有用。不如坐下来享受甜点吧。亲王的甜点很美味,不是吗?”
在凯瑟琳王后的手边,同样立着点心架子,各种果酱三明治、五彩缤纷的马卡龙,还有奶油泡芙、奶油蛋糕、草莓蛋糕、樱桃蛋糕……凯瑟琳王后的面前还放着姜撞奶。
朱厚烨用来款待宾客的甜点,现在在白厅宫里非常流行。亨利八世会把妻子禁足,却不可能短了妻子的用度。
“我吃不下。”
凯瑟琳道:“玛丽,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玛丽长公主道:“抱歉,殿下,我没办法不紧张。”
凯瑟琳道:“我明白。我能体会你的心情。”
事关自己的两个女儿的前程,玛丽长公主的焦躁可以理解。就连凯瑟琳也承认,如果换成她的女儿玛丽,她也会如此。
跟她们这样身份的人,绝对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被许配给什么私生子,哪怕那是她们的亲侄子也不行。
所以,不止是英格兰需要威尔士亲王,就连玛丽长公主也希望凯瑟琳能生个儿子出来。
“那您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失望太多次了。”凯瑟琳道,“非常抱歉。虽然你如此热切地期望着我能再次怀孕,可是我早已丧失信心。我至今还记得,我的小亨利,他在我的怀里一点一点地变冷。还有其他几个孩子……玛丽,比起再次怀孕,我更担心我的女儿玛丽。你愿意保护她吗?”
如果她再次让亨利八世失望,凯瑟琳相信,亨利八世会铁了心地要求离婚。
那个时候,她可怜的女儿会被剥夺身份,降为私生女。毫无疑问。
“当然,哦,当然,殿下。那是我的亲侄女,我当然会保护她。您现在最重要的是放宽心,调养好身体。争取再怀孕一次。”
玛丽长公主表面上虽然这么说,可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立刻要求自己的丈夫去拜访朱厚烨。
“听着,查尔斯,我们需要亲王的帮助!”
萨福克公爵不得不道:“哦,玛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王兄其实心里一点都不喜欢那家伙!”
“可是现在只有他有办法帮助王后!查尔斯,你跟我一样了解我的王兄!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也盼着威尔士王子,一个合法的婚生子!”
查尔斯·布兰登没办法。
他道:“好吧。我会抽空跟国王陛下提的。”
查尔斯想等的机会可不容易。顶着妻子的压力,查尔斯一直到玛丽宣布怀孕,博林家开始庆祝的时候,他才开口。
那天亨利八世的心情很不好。
“私生子再多,也不是威尔士亲王!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吗?!!又不是我生不出来!!!”
这也是亨利八世最为恼火的一点!
明明不是他的错!结果那群老东西竟然用都是他的错的目光看着他!
这些日子,难道他没有跟凯瑟琳同房吗?
想到凯瑟琳苍老得宛如五十岁的脸,还有那松弛的身体和皮肤,亨利八世就不痛快。
是的,凯瑟琳是年轻过,也曾风华绝代,可她现在就是一个老女人!
跟凯瑟琳同房,不是享受,而是折磨!如果不是为了儿子,亨利八世根本就不会进入凯瑟琳的房间。
查尔斯犹豫了一下,道:“陛下,您要不要去里士满散散心?我听说,瑞德亲王在里士满仿照他的故乡设立了市政卫生机构。听说现在的里士满比以前干净多了。”
“有话直说!”亨利八世没好气地道。
“我是说,亲王一直很小心。我听说,他总是担心自己因为圣人国出身跟英格兰格格不入,而被人告发。也许是因为某些东西跟巫术擦边,所以他才会三缄其口。”
“你是认真的吗?”
亨利八世目光灼灼,查尔斯一眼就看出,亨利八世根本就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抗拒。相反,就亨利八世以往的表现,他现在的态度可以说热切。
“陛下,这是为了英格兰。一切都是为了都铎王冠。”
“好吧。你是对的。说起来,我的家族……”
亨利八世没往下说,不过查尔斯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在很小的时候,亨利八世就隐隐约约听说,他的母亲,约克的伊丽莎白就是一位白女巫,就如同他的外祖母白王后伊丽莎白曾经多次使用巫术。
那个时候,年幼的亨利八世跟妹妹玛丽·都铎都养在母亲身边,这种流言多多少少,他们兄妹都听到一些。
据说是因为白王后伊丽莎白的两个儿子枉死,白王后因此失势,只能使用巫术诅咒自己的仇人断子绝孙。
当时大家以为是白王后的小叔子,也就是后来的理查三世杀死了两个侄子。
但是亨利八世知道,他的母亲曾经怀疑过父亲,却因为他们兄弟姐妹四人,而选择保持沉默。
有些时候,亨利八世也会问自己:他哥哥亚瑟的早死,还有凯瑟琳流掉的那一个个男胎,是不是都应在这个诅咒里。
亨利八世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当年他会天真地对这些流言嗤之以鼻,而现在,他很清楚人们会为了权势做出什么样可怕的事情来。尤其是他父亲那样的人,干出这样的事,一点都不奇怪。
可是都铎家族需要男嗣。
亨利八世对自己道:如果今明两年里他拥有了三个儿子,那么就说明,诅咒之事纯属无稽之谈。他会用一个又一个的儿子证明这一点。
说干就干,当天下午,亨利八世就带着心腹去了里士满。
毫无疑问,因为主人不在城堡里,亨利八世被看门人拒之门外。
这让亨利八世十分生气。
更让他生气的是,这个看门人实在是不知道好歹,竟然让走在他们后面的那个家伙进门,却不允许他入内。
倒是那个在亨利八世后面抵达汉普顿宫的家伙认出了亨利八世,连忙过来行礼:“啊,原来是国王陛下!见过国王陛下,我是爱尔兰奥德蒙领主詹姆斯·巴特勒。能在这里见到您,是我的荣幸。”
在这个时期,爱尔兰比英格兰更加贫穷更加落后,因此,即便同样是领主贵族,詹姆斯·巴特勒的权势和影响力根本就不能跟诺森伯兰伯爵托马斯·珀西相提并论。
“巴特勒爵士?你来这里做什么?”
因为奥德蒙领的归属争端并没有彻底解决,加上玛丽·博林是亨利八世的现任情妇,亨利八世又有意迎娶安妮·博林为新王后,所以亨利八世没有以奥德蒙伯爵呼之。
这个爱尔兰贵族来到英格兰,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亨利八世很不高兴。
詹姆斯·巴特勒道:“陛下,我今天来,是跟亲王商议甜菜贸易一事的。”
“甜菜贸易?”
“是的。爱尔兰是个乡下地方,没什么出产。如果亲王愿意收购我们的甜菜,那就帮了大忙了。怎么,您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亨利八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
詹姆斯·巴特勒连忙道:“请原谅,国王陛下。我原以为您已经知道了。毕竟亲王的白糖工厂现在很火爆,不但收甜菜,还收棕糖。”
詹姆斯·巴特勒说的棕糖就是红糖。
“然后加工成白糖卖出去?”
“是的。听说亲王的白糖工厂每天能生产五六百磅白糖呢!”
每天出产五六百磅白糖?
这跟金矿有什么区别?
发现有些不对,詹姆斯·巴特勒连忙道:“陛下,您要见亲王吗?请允许我为您带路。”
“有劳了,巴特勒爵士。”
“我的荣幸,陛下。”
绕过城堡,在第三个岔口沿着步林直走,大约一刻钟后,亨利八世就看到前方的麦田里按照一定的间隔竖着一根根木杆,不同的木杆上面系着不同颜色的布带。
亨利八世目测了一下,每四根木杆圈了四个阿尔邦。
其中一块地里聚集了很多人,正中那个一身法兰西蓝色长袍,正是他此行的目标:朱厚烨。
亨利八世跳下马,大步流星地走过去,道:“瑞德亲王,我亲爱的朋友,你可真难见。”
不想,朱厚烨没有回答他,而是盯着他的脚下。
“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吗?”亨利八世。
朱厚烨道:“您踩到麦苗了。”
“啊,我很抱歉。”亨利八世露出了标准的社交礼仪笑容。
他小退了半步,却踩倒了另外一株麦子。
亨利八世的笑容看上去很诚恳,可实际上,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根本就不在乎一两株麦子。
朱厚烨只能跟农夫们说:“你们照着我刚才说的做就行了。”然后带着亨利八世离开农田,道:“陛下怎么会来里士满?”
“当然是来见你。”亨利八世道,“亲王,不是我说你,真不知道你在忙什么!这些麦子就这么宝贝?你不是说过,春小麦无论怎么忙活,一亩地也不过一千磅,根本就不值得费心吗?”
“可是我可以通过春小麦种植,教导佃户让他们掌握灌溉、施肥、除草、追肥相关技术。等种植冬小麦的时候,他们就能做得更好。”
“好吧好吧,就知道,你对农田十分上心。怎么样,在汉普顿宫还顺心吗?”
“哦,是的,感谢陛下的慷慨。等我自己的官邸收好后,我会将这座城堡归还。”
亨利八世一滞,道:“亲王,您这样说,就太客气了。”
这样的行为,跟扫他的颜面有什么区别?
“我的故乡有一句话,君子不夺人所好。意思是说,正直的人不应该拿走别人心爱的东西。陛下让我住进汉普顿宫,是陛下的宽厚和体贴。不是我窃据这座城堡的理由。”
亨利八世笑得更深了,也比之前更加真诚。
他道:“哦,亲王,你实在是太高尚了!你完全不必……我是说,如果你真心想回报我的话,不如帮我想个办法。”
“帮您想个办法?”
“是的。西班牙的卡洛斯一世又写信过来。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说到这里,亨利八世站住了。
他盯着朱厚烨,等待这朱厚烨的回答。
“我明白了。”朱厚烨道,“其他几位夫人陆续怀孕,王后殿下却迟迟没有动静,陛下其实比任何人都着急。可是皇帝不但没有有体恤陛下,反而指责陛下。请问,我说得对吗?”
“是的。你很聪明。所以,你一定有办法吧?”
朱厚烨道:“关于王后身体的调养方法,我之前已经告知长公主殿下。剩下的,就只剩下就只有关于助孕期的测算。”
“助孕期?”
“是的。女子行经,通常一个月一次,所以停经后的第十天到第二十天,这十天里更容易怀孕。此外,我们的医学里讲究有阴阳调和,女子是阴,所以她的子宫必须足够温暖,才能留住婴儿。”
“要怎么确定女子的身体足够温暖。”
“摸关节就可以知道。如果女子的膝盖和肘关节都是温暖的,就说明她们的身体情况良好,可以生育。反之,如果该女性四肢常年冰冷,就是怀上了,也很容易流产。”
四肢冰冷?
亨利八世猛地想起来。
凯瑟琳的手脚总是很冷,需要他去温暖。
他急切地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善吗?”
“之前我已经跟公主殿下说过了,一个是温补的食方,一个是热水泡脚。如果觉得太慢,可以在泡脚水里加入晒干的艾草粉末。”
“艾草粉末?”
“是的。艾草粉末经过暴晒,至少晒三天,晒到用手轻轻一捏就能化成粉末的程度。每次泡脚的时候,往水里洒上一把艾草粉末。可以加快治疗的速度。不过,如果确认怀孕就不能继续使用艾草泡脚。艾草会造成流产。”
“我明白了。非常感谢,亲王。”
“我的荣幸,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