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耀威来的很快, 站在闫主任面前时手术才刚开始没多久。
作为本市首富，白手起家的创业大佬，还是知名慈善家, 成耀威这张脸没少出现在本地的财经新闻和杂志封面上，闫主任再一心教育对他也不陌生, 尤其两年前对方刚给四中捐过一批实验器材和电脑, 如今想来，那会不正好是成盛年入学的时间吗。
成盛年竟然是本市首富的孙子？！闫主任心思几回翻转，面上没有丝毫显露, 他语气不乏尊敬的喊了声，“成老。”
成耀威冲他点了点头, 简短的感谢一声，之后没再说话。
闫主任也没在意他无意间的冷落, 毕竟一墙之隔的手术室里，对方的孙子正在前景未卜的接受紧急救治, 当爷爷的要是有心情寒暄才怪。
没多久, 派出所的民警赶到医院, 告诉闫主任此次参与群架的所有人, 除了正在手术的成盛年, 已经全部落网, 接下来就是等待伤者的手术结果。
“另外，还需要闫先生你配合做一下笔录, 方便我们核实案件情况。”
“好的, 没问题, 我应该做的。”应楚夕颜的要求, 当然也是因为这样做不会干扰到警方的调查, 闫主任隐去了她找上自己举报的开头, 只说自己放学后例行巡查，经过学校后门时依稀听到有人痛呼的声音，多年政教处主任的直觉告诉他不对劲，以防真的出事，他特意绕出去。
讲到这里，不仅是负责做笔录的民警屏住呼吸，连成耀威不知何时也停止踱步坐在附近的休息椅上竖耳倾听，他比任何人都想弄清楚孙子受伤的真相。
“具体打架的原因和经过还需要你们调查，我赶过去的时候架差不多已经打完了，成盛年被五六个小混混按趴在地上，领头的人正拿着把匕首一下一下往他的身上捅，见到我出现，听到大声呵斥，那群人也没在怕的，我见势不对，赶紧向外跑，边叫人边打急救电话，正好看到附近路口有交警正在处理追尾事故，向他们求助，后面的事情警官你都知道了。”
“行，那今天的笔录先做到这里，我先回去审行凶者，等成盛年手术后稳定下来，我再过来了解情况。”
“好，辛苦李警官。”
*
鉴于自己是举报人，楚夕颜晚上吃过饭洗完澡躺在床上，考虑良久觉得正如做事要有始有终，做戏也要做全套，她拿出手机找到闫主任的号码。
接到电话时，闫主任刚从医院门口坐上出租车准备回家，“喂，你好哪位？”
“闫老师，我是楚夕颜。”
“哦，是楚同学啊。”从傍晚起就处于过度紧绷状态的闫主任大脑宕机一秒，重新恢复思考，“你是想问放学时和我说的那事儿吧？”
“对，您有阻止到他们吗？有人受伤吗？”
“额……”因为同样是群架知情人，闫主任差点就把实情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又忽然想到：万一小姑娘知道后吓到或是因此自责自己向他举报晚了怎么办？只得硬生生咽回去，故作轻松道，“打架嘛，受伤在所难免，你不用担心，安心享受假期吧。”
“嗯，闫老师再见。”听出对方没有说实话，楚夕颜把手机放下，转而呼唤系统，“成盛年怎么样了？”
系统，“只能说死不了。”
“哦哦。”楚夕颜没等有所反应，听见系统又道，“但可能会残。”
楚夕颜，“啊？你展开说说。”
系统，“没什么好展开的，无非就是闫主任比原身去的晚，成盛年多挨了几刀，最后一刀恰好伤到了腿部的关键神经。”
楚夕颜接收的记忆里，原身那一世赶到的早，正好目睹了成盛年刚被人从背后偷袭刀子直接捅上大腿，她当时害怕极了，其实是没想多管闲事的，趁着巷子里那群人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立即转身跑走，准备躲的远远的，顶多确认自己处境足够安全后打一个报警电话，没想到刚跑到路口，就发现了几个交警在处理追尾但无人员受伤的事故现场，和闫主任遇到的是同几位。
交警和警察虽然警种不同，但同属警务系统，身上的警服和警帽同样能给人安全感和信任感，原身索性直接过去和交警叔叔求助，对方几个人听后迅速赶到群架现场，在成盛年马上要挨第二刀的关键时刻救下他，顺便把这群混混抓了，给正在半路上的兄弟单位省点事儿。
“说来我从你警告我‘不救人男主角会死’时就很好奇，成盛年到底和那个混混头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其中恩怨甚至连原身也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救下成盛年后没多久对方就被抓入狱了，后面也再没出来蹦跶过。
系统沉吟片刻，“嗯……只能说是成盛年偏听偏信的结果吧，当然那个混混行事也确实毫无底线。”
混混头子名叫楼华，二中辍学的社会青年一个，因为脑筋灵活，做小生意赚了点钱，为人又讲义气，身边围着一群小弟。
而成盛年，虽说是四中名声响当当的校霸，但出格行为仅限于校园内，做些逃课、不穿校服、戴耳钉、染头发这些和校规校纪对着干的事情，真正到学校外，他是从来不和社会上的人来往的。
正常来说，成盛年和楼华应该像两条平行线那样从来没有交集的，偏偏一个转校生的存在改变了两人的运行轨迹。
吴易原本是二中的学生，属于楼华的小弟之一，在对方辍学混社会以后依旧来往密切，眼红楼华做生意赚钱，但又不想辛苦，只想不劳而获，一来二去迷上网络赌博，欠了五万块的高利贷，没多久利滚利到六万。
后知后觉害怕了的吴易为了堵窟窿，假借家人突发急病痛哭流涕向楼华借钱救命，讲义气的楼华信以为真，把自己准备进货的六万块借给他，却不想转头自己的奶奶因为老迈摔了一跤伤重急等钱救治，楼华去找吴易，却发现对方一声不吭转学了，而且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一副失联状态。
至此，楼华再傻也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一边变卖货物凑钱给奶奶付医药费一边带着小弟四处找人，好不容易找到，正把吴易堵在墙角追债，被成盛年看到。
当时吴易身上穿着四中的校服，看起来又是那种人畜无害的乖学生模样，而楼华等人打扮浮夸，面色凶恶，成盛年心里几乎马上给双方人下了定论：流氓地痞拦路收保护费。
尽管楼华恶声恶气的警告他自己只是在追债，让他不要多管闲事，但成盛年先入为主的觉得吴易是老实人，见对方否认便以为是楼华在说谎，自以为行侠仗义的救下吴易，还凭着自己的好身手把楼华给打了。
之后见楼华还在纠缠吴易，又帮后者解了几次围。
耽误来耽误去，债没要到，楼华的奶奶走了，其实老人家去世的原因主要是年纪过大，身体机能跟不上，哪怕有足够的医疗费她也撑不了几天，而且尽管医药费交的不及时，医院也一直在尽力救治。
但那是自己唯一的亲人，楼华还是钻牛角尖了，正一个人涨怒气呢，成盛年撞到了他的木仓口上。
听听说的什么话，要和自己约架，堂堂正正打一场，打输了以后再不准找吴易的麻烦。楼华简直要被这人的自以为是和自说自话气笑了，他答应了，赴约的时候不仅带了小弟，还藏着刀。楼华偏执的认为，如果不是成盛年多管闲事，自己早就把钱要回来了，如果要回来，奶奶就不会死，他要报仇……
*
了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楚夕颜久久无言，她不止是被震撼到，是真的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默默带着这份复杂的心情—睡觉，明天还有正事呢。
隔天早上，楚夕颜双目无神的坐在折叠小饭桌前啃包子，第n次后悔，昨晚不该吃瓜的，梦里全是楼华和成盛年在打架，他们没打累，她都看累了，梦累了，以至于明明睡够了八个小时，醒来脑袋晕晕涨涨，仿佛睡了个假觉。
等下自己可是要去战斗的，这种精神状态可不行，楚夕颜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去洗手台前狠狠搓了几把脸，看向还在慢吞吞喝粥的老父亲，“爸，快吃，吃完我带你出去一趟。”
楚父一脸懵，“去哪儿啊？”
楚夕颜握紧拳头，斗志满满，“搞钱！”
“啥？”楚父下意识掏了掏耳朵：难道自己现在除了眼花，还耳背了？
“搞钱只是最终的结果。”见老父亲被自己吓到，楚夕颜不再逗他，认真解释，“你不是被人撞了吗，这亏不能白吃，咱们去派出所，报案！”
楚父却不抱什么希望，“找不到人，报案也是白跑。”
“怎么能是白跑呢，我有证据。”
楚父这时才发现，女儿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卡通小猫玩偶，和家里的钥匙挂在一起，顿时更不懂了，“证据就是这小猫？”
“爸，这叫U盘。”
见老父亲的眼神迷茫依旧，楚夕颜索性不再多说，只道，“你今天只需要跟着我，无论我说什么都别反驳，别惊讶，全程保持淡定就行了。”
楚父不知道女儿在卖什么关子，但身为一个女宝，哪怕觉得报案希望渺茫，他还是会陪女儿走一趟。
结果，不走不知道，再回来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交通费和精神损失费，啥啥都到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