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的天到晚上就变得很凉了,这时候在外面的人已经不多了。
司机将两人送回别墅的时候,容厌还在沉睡着,因为殷萝在身边,所以他暂时睡得很好。
可当殷萝离开后,不知道是不是魇女的咒术还有残留,容厌就开始做梦了。
……
那是一片种满莲花的池塘,仙气缭绕其上,彩翼的蝴蝶在晶莹剔透的露水间跳跃,任谁看了都觉得心旷神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莲花池的中央渐渐浮现出一道纤细的白色身影。
仔细看,竟然是个自莲花里出来的女孩子。
她光着脚,轻轻地踩在一片片莲花瓣上,洁白的衣袂翻飞,一步步朝他这边走来。
容厌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愉悦和爱怜无比的心情,同时又有些怅然若失。
女孩走近了,容厌看清了女孩的样子,美丽又熟悉。
没错,那是幼年时的太后娘娘。
唯一不同的是,女孩的眼睛是更加纯洁透彻的冰蓝色,而现在的殷萝是纯黑的。
“大人!”
女孩伸出白皙嫩弱的手臂朝他扑了过来,容厌刚想避开,可梦里的自己已经将女孩稳稳的接入了怀中。
爱护之情溢于言表。
就连现在的他都无法抗拒。
女孩靠在他的肩上“咯咯咯”地笑,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动听。
“大人是想萝萝了吗?”
容厌听见梦里的自己回答:“跟大人回去好吗?”
嗓音很温柔,带着诱哄,可谓是相当宠溺眼前的女孩子。
“好。”女孩对他是全然信任的。
两人的身影渐渐地远了,容厌又掉落进另一个梦境里。
他看见自己亲手教授殷萝琴棋书画,谋术异法。
他陪着她走过每个春夏秋冬,直到把她培养成一个足够优秀的存在。
殷萝真的很乖,容厌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包括去给小皇帝辅政立威。
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威严庄重,人人敬畏的形象。
谁又能想到不久以前,殷萝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呢。
她就如同一朵不染分毫污垢的莲花,谁将她握在手里,谁就能给她染上不同的颜色。
但殷萝到现在都还是那个满眼纯真,期待国家海晏河清的辅政殿下。
可她后来又是怎么变成那副模样了呢?
容厌想。
现在的殷萝。
眼底再也没了期待,所做的一切都只凭随心所欲。
正当容厌还沉浸在这方温馨和谐的画面时,转眼间他就来到了一处祭坛。
天空黑沉沉的,天上的乌云很重,仿佛下一秒就要压下来,让人呼吸困难。
闪电劈裂了乌云,雷声阵阵响彻在耳边,震的人心颤。
“娘娘,求你想想办法,再不想办法,妖魔届时就会冲出鸿炉鼎,将整个人族吞没啊!”
“娘娘!”
“娘娘,求求您啊!”
压抑着绝望的声音不绝于耳。
容厌被眼前的一切惊到了。
八万群臣士兵皆跪伏在地,都在看着站在高台上的太后娘娘,殷萝。
他们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一个女子身上。
此时的殷萝那双冰蓝的眼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纯黑色的眼睛,冰冷而深沉,看不透里面的情绪。
她身着一身华服,金色的丝线勾勒出展翅的鸾凤,跟当初从棺材里出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容厌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秒,高台上的殷萝朝他看了过来。
目光里不再是当初的依恋和爱慕,甚至连最简单的喜怒哀乐情绪都没有了。
“国师大人,您觉得呢?”
她用的是敬称。
容厌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骤然一疼,像是被人狠狠抓住一般,疼到他差点承受不住倒下去。
可耳边的话平静到仿佛没有任何心理波动。
“去吧,本座在这等着你回来。”
什么回来,她再也回不来了!
容厌艰难的大口大口呼吸着,实在是胸腔中那强烈的感情和痛楚让他无法承受。
……
正当他快要痛到失智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是梦魇了吗?”
殷萝从房间的一处角落走出来,温热的手轻轻放在容厌的额头上,替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别怕,没关系的,哀家在呢。”
容厌渐渐恢复了安静的睡颜。
殷萝细细地临摹着容厌的面容,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真是越来越像了,哀家都忍不住怀疑,你要回来了。
可凭什么呢,你明明是寿终正寝的。
哀家还一副傻傻的模样,看到一个长的跟你像的人,就痴心妄想了。
可笑的是,人家还恨不得离哀家要多远有多远呢。
……
“今天晚上怕是要下雨,娘娘这是要去哪?”
西州没有什么不好的,就是天气多变,刚才还满是星子的夜空,现在就已经阴云密布了。
容厌喜欢清静,这栋别墅里只有一个林管家和一个营养师。
问她话的,是将整个别墅打理的井井有条的林管家。
殷萝看了一眼外面阴沉的天空,眼底看不出情绪,“出去看看,西州那么大呢。”
和千年前不同了,现在已经没那么多需要她的人了。
话落也不管林管家的劝阻,迈步走入夜幕中。
别墅的园子里种了很多鸢尾和满天星,它们相互衬托,又互相吸引。
娘娘本体就是朵花,以前对这些花还真没什么关注的,顶多就听个名字。
如今看人家书上写的什么花语,什么幸运花的,完全看不懂。
她不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不过是人的妄念多了,是非也就多了。
“姑娘,外面挺冷的,要来喝杯奶茶吗?”
殷萝正想着去替人消灾,结果灾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一个挺着孕肚的中年妇女站在店门口,尽管神色很疲惫但她依旧笑容满面对每一位顾客。
而此刻,在殷萝的视角里,女人的肩上正趴着一只猫头鹰大小的“怨魔”,伸着触角,一点点蚕食女人的精神力。
殷萝笑了,只道了一声:“好,多谢。”
“那么作为回报,哀家……我就帮你消一下灾吧。”
她走过去,在半空中虚抓一下,那“怨魔”便化成灰烬消失了。
“诶?”女人捏了捏突然变轻松的肩膀,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突然变得轻松好多呀!”
“这么神奇的吗?”女人看着殷萝的手,满脸不敢相信。
殷萝在一张桌前坐下,姿态优雅的端起面前的奶茶喝了一口,身体暖了一瞬。
妇女身上本无怨,大多应该是店中的客人带来的。
“这个叫作……”殷萝看了一眼上面的文字,“奶茶的东西,味道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