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麻烦您前面调头去悦府。”云集跟司机说完, 略带歉意地看向计春时,“不好意思,我得立刻回家了。”
计春时看他挺着急的, 很关切地问:“出什么事儿了?需要我帮忙吗?”
“我家小狗生病了,可能得带着去趟医院。”云集边说着, 边开始在手机上查找宠物医院的联系方式。
上次他去那家医院, 还是因为丛烈把查小理喂撑了。
计春时挺遗憾的,但是也没好意思挽留。
差不多没有二十分钟,云集就到楼下了。
下了车他就一路跑到电梯口,正好有一班电梯,总共没耽搁一两分钟。
他火急火燎地打开家门, 被小胖狗扑了个正着。
云集赶紧蹲下查看它。
查小理吭哧吭哧的,小尾巴摇个不停, 上蹿下跳跟个猴一样, 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云集把查小理从地上抱起来,仔细检查了它的眼睛和耳朵。
哪儿哪儿都好好的, 不能更健康了。
“丛烈!”云集喊了一嗓子, 小胖狗吓得一哆嗦。
他揉揉查小理的耳朵, 声音放轻了, “又没喊你,你怕什么。”
绕了一圈,云集在厨房把丛烈找着了。
厨房里热气腾腾的, 丛烈正把锅里的水饺往外捞。
“你不是说查小理生病了吗?”云集皱着眉质问他:“他这不好好的吗?”
丛烈都没回头看他,“嗯,它是没事儿。”
“不是, 丛烈, ”云集有点火大, “你骗我干嘛呢?”
丛烈把一盘饺子往流理台上轻轻一放,“我不那么说,你会回来吗?”
“我在外面办事儿,你捣什么乱呢?”云集的声音也抬起来了。
“你办什么事儿?”丛烈反问他:“你跟我一起去做蜡像,做完了就结束了,你还跟那个娘娘腔有什么可说的?”
“那是我同学,我请你尊重他。”云集弄不明白丛烈这莫名其妙的脾气从哪来的,但还是跟他解释了一下,“他是个很有影响力的美术家。现在廖冰樵的专辑封设还没定下来,我之后可能会需要用到计春时这根人脉来寻找更合适的美工。”
“又是计春时,又是廖冰樵。”丛烈低声嘟囔了两句,端起饺子来就往外走,“不就是封设吗?我给你找,你现在先吃饭。”
云集在饭店里确实没吃几口,但现在也没心思吃饭。
他跟着丛烈走到餐厅,“你以后能不能别这样?我希望你不要过多干涉……”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哐擦”一声,一盘饺子在地上摔得七零八碎。
云集愣了半秒,下意识地撑住丛烈的肩膀,才没让他跪在盘子的碎瓷片上。
炽热又急促的呼吸打在云集侧颈,他才发觉丛烈应该是在发热。
“还能走吗?”云集小心翼翼地搀着他,试着往椅子旁边挪了半步。
丛烈一手捂着身侧,一手搂着云集,半晌说不出话。
云集只能很慢地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摸了摸他的额头,二话不说发消息叫梁超开车过来。
丛烈蔫了吧唧的在椅子上坐着,目光粘着云集,“我不用去医院。”
“丛烈,丛老师。”云集深吸了一口气,“你要是烧傻了,前面给演唱会做的准备就全白玩儿,知道了吗?”
“你在家里陪我待会儿,行吗?”丛烈仰着头看他,目光水汪汪的。
等着也是等着,云集又给他测了个体温,“疼得厉害吗?”
丛烈有点委屈,“我在倒手模的时候就开始疼了,以为忍一忍就过去了,结果越疼越厉害。”
云集看了一眼体温计,“丛烈,我发现你之前就有这个毛病。你生病了,就喜欢忍,上次在录节目的时候也是,你总觉得什么病睡一觉就能好。”
他把体温计递给丛烈看,“快四十度了,能不疼吗?”
“我还以为是谁在教训我呢?”丛烈小声嘀咕,“原来你知道生病了强撑着不对。”
云集就不知道丛烈是怎么回回都能占上理的,懒得跟他计较,“起来穿衣服,去医院。”
“我疼。”丛烈伏在餐桌上不肯起来,还操着另一份闲心,“厨房里还有包好的饺子,你要不然自己再煮一锅。”
云集真怀疑丛烈是不是已经烧傻了,只能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车到楼下了,你先去看了病,回来再说煮饺子的事儿,行不行?”
丛烈捂着肋骨,抬头问他:“你不跟着我去吗?”
云集打一开始就没这种打算,有点莫名其妙,“梁超过来了,你的医保什么的都在他那儿,我跟着去干嘛?”
丛烈又一屁股坐下了,“那我也不去。”
“什么叫那你也不去?”云集这个火气简直不打一出来,“生病的是你不是我,你明白吗?”
他从前怎么就没觉得生病的丛烈这么难沟通?
“疼。”丛烈趴在桌子上,脸都疼白了,“我不想动。”
云集咬牙切齿地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起来,我跟你去。”
丛烈终于磨磨蹭蹭地起来了,一步三回头地朝着门口走,确认了云集在穿外套,才趿拉上一双凉拖。
一上车,丛烈那股黏糊劲儿就褪了个一干二净。
他除了脸上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以至于梁超一上来就关心云集:“云哥怎么又去医院,是哪里不舒服吗?”
刚才云集着急喊车过来,没在短信里说清楚。
他朝着丛烈扬扬下巴,“发烧了。”
“哦哦,”梁超扭着身子往后看,“烈哥着凉了?还是伤口发炎了?要不要紧?会影响演唱会吗?”
丛烈闭着眼睛靠在车座上假寐,“闭嘴吧,认真开车。”
云集本来觉得这个时间去医院应该很快就能结束,结果没想到一下车就被娱记堵了个结实。
这些大哥大姐也不知道在医院门口蹲踞了几天了,有的人头发里居然还插着牙刷。
他们挤挤挨挨地凑在车前,拼命把话筒往前伸:
“丛烈老师云集老师,请问你们是否是在《歌手的假期》节目录制过程中受伤呢?”
“有人说你们受伤是因为同行恶性竞争,确有此事吗?”
“这次是来复查的吗?”
“《假期》节目组给了你们合理的赔偿吗?”
“请问丛烈老师的伤势如何?六月的演唱会是否会受到影响延期呢?”
“二位老师,你们在节目中是否有台本,还是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云集把刚刚探出头来的丛烈往车里塞了一把,挡在车门前面,“现在不方便接受采访,后续有任何行程变动都会通过官方途径告知大家。”
闪光灯密集地闪起来,长.枪短.炮怼到了云集面前。
“云老师,你对《假期》节目组处理录制事故的方式是否满意?”
“云老师,知情人称丛老师为您受伤,确有此事吗?”
“廖冰樵专辑发行在即,您对新专的成绩有什么样期待呢?”
云集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诸位,医院是什么地方?如果是你们家里的人等着看病,你们也是这样堵在医院门口妨碍交通的吗。”
四周围堵的娱记安静了不到五秒钟,就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势。
“云老师,您和丛老师在《假期》节目中的互动是否有台本?”
“云集老师您和丛老师在一起过吗?”
“云老师您会考虑正式以台前身份进军娱乐圈吗?”
“二位的火烧云CP稳站热搜超一周,《假期》停播之后是否会有后续撒糖营业?”
“你刚刚说的的家里人是否特指丛烈老师?二位已经将婚期提上日程了吗?”
云集没想到记者会这么难缠,被闪光灯照得睁不开眼。
但他还是准备正面回答最后这几个问题:“我和丛烈,只是……”
车门在这时候重新滑开,丛烈手里拿着手机,怼着那群记者就是一顿拍。
他拽得二五八万的,完全不像个病人,“你们的脸我都记下来了。谁再敢问一句,我保证你今天晚饭之前就能吃上官司。”
车前挤着的人一瞬间就消失了,好像压根就没有过这么一场热闹。
云集回头看他的时候很惊讶,“你这就……好了?”
“我就说我没事儿。”丛烈低着头,就要往车里缩,“回家吃饺子吧。”
他不喜欢医院。
云集捕捉到了他气息里的颤抖,一把揪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外拖,“你这烧这么烫,回家吃什么饺子。”
挂了个急诊,云集怕丛烈又要跑,一路盯着。
刚才那群娱记提醒他了,这阵子他的精力都放在廖冰樵的新专辑那边,没分太多心关注丛烈的演唱会。
但这场演唱会和瀚海的利益密切相关,云集容不得丛烈在这时候有什么闪失。
医生看了看丛烈新拍的X光片,“骨头长得很漂亮,而且恢复得也不错,问题不大。”
云集替丛烈拿着外套,礼貌地询问医生:“那为什么会发烧呢?”
“毕竟是伤筋动骨了嘛,身体免疫力暂时下滑也是很正常的。”医生十指相交,“比如精神压力大,或者过度劳累,都有可能会引发高温。今天晚上挂两瓶水吧,在输液室观察一下,退烧了就可以回去。”
看着护士给丛烈扎上针,云集看了眼表,“我差不多要回去了,冰樵那边还有一些材料要处理。”
丛烈仰着头看了他一会儿,“你等一会儿再走行吗?”
云集把他的外套给他搭在身上,“这儿都有护士,你换液的时候直接按铃就行了。”
丛烈的眼睛有点红,“我马上就输好了,我跟你一起走。”
云集看着他开始动手调输液器的流速,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呢!”
“我疼。”丛烈完全没有了在门口怼娱记的神气,萎靡地靠在椅子上,“你就不能等我一会儿吗?”
云集从来没见过丛烈这么黏人,怕他是真的难受得太厉害,就在他旁边坐下了。
丛烈看见云集坐下,还用泛红的目光把他看着,就好像一眼不看着,人就要丢了一样。
其实丛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
今天云集跟着那个姓计的一块出去吃饭,丛烈自己一个人在回家的路上有些出神。
他又想起来之前看见的那个云集要和他一起包饺子吃的场景。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更真实了。
云集的卡其色休闲裤,他身上淡淡的紫罗兰香气,甚至被阳光染红的发梢,都好像近在眼前。
除此之外,他还梦见一个除夕夜。
外面五光十色的烟花不断绽放,电视里放着喧闹的晚会节目。
他一个人坐在餐桌前,面前满满摆着一整桌的饺子,腾起的热气却掩不住满室的寂寥。
桌子上的两副碗筷,都没人动过。
到了家他就开始发烧,丛烈其实是吃了两粒退烧药,也确实觉得自己没事儿了。
但是他就是心里疼。
他被那个场景不断地纠缠:云集就是想吃顿饺子,为什么你非得逼着他去吃牛排?
又想起来云集是和那个矫揉造作的画家一路去吃饭,丛烈浑身就跟被火烤着一样,说不出的疼。
被那些臆想困扰着,被心里的酸楚腐蚀着,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他要看见云集。
丛烈枕着急诊室椅子的靠垫,看向身边的人。
云集很瘦很漂亮,现在好像只是看看他都会让丛烈感到心疼。
但是如果不看着,丛烈就更难以忍受。
所以哪怕云集说了“以后不要再见面”那种话,丛烈也已经无法用“不见就不见”来回答。
他的演唱会,还没有献给他。
云集在低头处理手机上的消息,完全没有察觉到丛烈的注视。
丛烈放心大胆地一直把他贪看。
输液的药里有些镇静安神的成分,丛烈看着看着有些睁不开眼了,但还是竭力支撑着。
“很难受吗?”似乎是云集在温柔地问。
丛烈确实难受,他刚想点头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不要紧,你回去吧,晚点我自己回录音棚。”
丛烈不明白自己的嘴巴在说一些什么胡话,控制不住地往前一抓,握住了云集的手腕。
云集惊讶地扭头看他,好像从来没有开过口。
丛烈感觉自己可能真烧糊涂了,忍不住又想问云集会不会来自己的演唱会。
但话出口前他又刹住。
他都问过三次了。
一次在山路上,一次在一次在家里,一次在篝火前。
每一次云集都说会来。
其中还有一次真心话呢,云集一定不会说谎。
他不能再问了。
就好像向神明许愿望,丛烈担心总是大声说出来,就不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