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景桓真这么说?”负霜刚从战场上下来,身上还沾有血迹和黑灰,一边走一边听手下的汇报,跟在她身边的是刚提拔的女兵,铠甲上血迹斑斑,被砍得缺了一角,比寻常女子更健硕些的身躯便显露在人前。
牛月面庞并不清秀,却格外有力,憨厚中隐隐地还带有一丝锐利,负霜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那拿刀的手不该被困在肉摊上,合该砍人才是。
牛月敦厚的脸上严肃极了,出言果决,一板一眼,恨不得一个字剁下一刀。
“是,靖王殿下言说有眼线可助我们拿下楚定淮大军!”
负霜嘴角微抽,情不自禁慢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
现下正是黄昏,天空映出霞光,日幕低垂,没错啊,是西边落下的太阳。
大燕围剿楚定淮的军队兵分三路,她正是怕打仗的时候燕景桓出幺蛾子,这才跟威国公要了燕景桓放在自己这一路军队中,放眼皮子底下看着,也省得一个不小心没看住,被他捅出什么篓子。
敲了敲九真,“呵,燕景桓蠢归蠢,但也不至于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此时大燕如日中天,他便是再心悦女主也不会直接明面上叛燕才是,可若说他真心想助大燕拿下楚定淮,我又觉得不太对劲。”
九真撇撇嘴,没好气儿道:“他一贯站不对立场,歪屁股歪习惯了,他上次不也直接派人放男、女主?搞不好他就真那么蠢想帮女主弄死你们呢。”
负霜幽幽叹出一口气:“那也得弄得死才行啊,直接帮女主弄我们的话他自己怎么收场呢?上次没开战,他偷偷地放男、女主,拿出来的理由也还挺像那么回事,啧啧,维护和平,这次同上次可不一样。
正式开战了再暗下绊子,性质可大不同了,我们被他害死了的话,他自己也没好果子吃,偷着放水有可能,但不可能直接帮女主弄死我们,也不可能像他说的那样帮我们弄女主。
唉,同蠢货打交道就是这点不好,压根摸不着头脑,就很难想通他的行为逻辑。”
转过身来继续与牛月说话:“那群战俘呢,陈将军可说怎么处理了?还有咱们的人,约束好了,决不允许作奸犯科,违者斩立决!”
牛月笑笑,语气轻松了些:“将军放心,咱们之前那几次杀鸡儆猴做得成功着呢,现下底下都规矩,进了城不敢扰动百姓,不会再行事无所顾忌了。”
牛月见负霜点头,又想起前一个问题,笑意淡下去了些,继续道:“陈将军还没定,现在叫您过去应该就是为了这批战俘的处置问题,只是——”
负霜抬头看她,蹙眉问道:“只是什么?”
牛月不再迟疑,快速地将得来的消息和盘托出:“只是刘统领他们似乎想要直接坑杀,您之前一力阻止屠城,又严令不许骚扰百姓,更不许烧杀劫掠,已经引起一些大人的不满了,这次若还是想留战俘的命,怕是不那么容易。”
负霜脚步不停,理所当然道:“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他们想拦着我?还早着呢。”
《山坡羊•潼关怀古》里说得极对,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古代打仗本就会因为诸如医疗条件等各种原因而死亡率居高不下,可让负霜没见识过的是不仅打仗时死人,打了仗之后竟然还要大肆杀人。
通常打了胜仗后大军进城,然后胜利一方的兵卒便会对城里的百姓烧杀劫掠,更有甚者还会有将领下令屠城,片甲不留,就像前世楚定淮所做的那样。
对待战俘也不会心慈手软,多是以坑杀作为解决办法,但这也是受实际情况所限制,战俘作为青壮年兵卒,得着人看守,稍有不慎他们就会集结起来试图反攻,冷兵器战争的时代,一群战俘是极有威胁性的。
且他们得吃得喝,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而若是直接坑杀,反倒是简单了许多。
但负霜认为坑杀太造杀孽了,而且,那是青壮年啊,古代养大这么一群青壮年可不是一点子物资就能行的,直接弄死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于是,此次会晤所商讨出的最终结果就是为大燕留下了几万的开荒奴隶,累是累了点,也没啥人权,但作为俘虏,负霜能给他们找条活路也是很不容易了。
而燕景桓的事儿,着实是让负霜半信半疑。
负霜试探着按照燕景桓给出的讯息出兵了几次,的确取得了胜利,其他将领都信任了这个年轻的亲王,负霜心中的疑虑却始终不曾被打消。
楚定淮的大营中,江宜萱被楚定淮搂在怀里,苍白怯懦的面上强行挤出的讨好的笑容并不好看,她内心惶恐,却只能干笑着看帐前人进人出。
又一位将士进来汇报,上位坐着的有王爷爱妾,他不敢抬头,只恭敬着报告:“启禀王爷,今日派出的四小队和七小队又失去音信了,这次好像碰到的是南燕刘捷所率军队。”
上首的人不仅不怒,反倒哈哈大笑了起来,挥挥手便朗声让他下去,他的视线始终集中在地上,并不曾看到统帅的脸。
若是他能壮起胆子抬头看一眼,必然会被立时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帅营内书案前的宽大椅子上,江宜萱惨白娇嫩的脸伏在楚定淮胸上,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脖颈间的青紫。
而楚定淮,一双眸子红得吓人,脸色比起江宜萱也不遑多让,面上癫狂阴鸷,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他紧紧搂住江宜萱的腰肢,手指上的力道毫不收敛,生生地掐进肉里。
江宜萱难耐疼痛,却只能嘴唇哆嗦,不敢出言阻止,战战兢兢地强笑,生怕惹了楚定淮不悦。
传信将士退出去后,楚定淮又笑了一阵,这才抬起右手揩去因为笑得太过放肆而挤出的泪水。
他转向江宜萱,右手掐住她的下巴,强势使之抬起,迫使江宜萱面对自己。
江宜萱被强行抬起面颊,只能表现得乖巧柔顺,低垂的睫毛颤抖不止,作逆来顺受状。
“乖萱儿,做得不错。”
楚定淮拇指摩挲着江宜萱的唇瓣,无视着江宜萱难看的表情,接着俯下头轻轻一吻。
“你可真是我的福星,若不是你,我哪里能得到这么个好机会,燕景桓,哈哈哈哈哈,我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个蠢货,可没想到他能这么蠢,哈哈哈,竟然真相信了你要背叛我,要出逃,要把我的兵力分布告诉他,祝他建功立业,哈哈哈哈,他怕不是还做着将我一网打尽之后迎你进门的美梦吧,建立功名后又得美妾?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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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簪缨女将(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