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蕴初这小姑娘,看着文文弱弱,娇娇俏俏的,居然还能把宁也纠缠的不敢与之相见?
温鱼虽然之前就觉得这姑娘是白切黑,但也没料到,她这么有手腕。
毕竟是自己的妹妹,程蕴时也没有讲太多,他自以为得了真人的两句指点,便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温鱼这两日都没怎么看见宁也,他倒是有按时来点卯,但是一到时连拔腿就跑了,跟被狗撵了似的。
验完尸体时间就太晚了,又一次错过了吃饭的时间,不过大理寺附近有个馄饨摊子,摊主是个大爷,年纪很大了,温鱼一般错过了吃饭时间的话,就会去点一碗小馄饨慢慢吃。
温鱼提议去吃馄饨的时候,顾宴的表情是拒绝的。
但等真被温鱼摁到了小摊上,热乎乎的馄饨放到眼前时,他还是吃了一口。
温鱼小声说:“好不好吃?”
平心而论,味道很一般,比不过他曾吃的任何一碗馄饨,但此情此景,满街景色都倒映在她眼底,她笑眼弯弯的看着自己,仿佛他说一句好吃,她就会因此而高兴。
顾宴感觉到自己的胸腔里,那颗心脏在有力的跳着。
他低下头,看见这碗青葱淡汤的小馄饨,最终说:“好吃。”
他没吃过这些东西,从前长公主家教甚严,不许他吃外面的东西,说是不干净,少年时,有一次他没忍住在外面买了一串糖葫芦吃,明明在外面就已经吃完了,唇边却沾上了塘渣,被长公主发现后,罚他冬日里在风口里站了一整天,回去就病了整整半个月。
病好以后,那个从小伺候他的小厮就不见了,他追问小厮去了哪里,所有人讳莫如深,最后还是一个老嬷嬷说,长公主觉得那小厮带坏了他,本想直接将人打死,又念在他好歹跟了顾宴这么久,将他赶出府了。
少年顾宴反抗过,闹过,但孝道压在他头上,他纵使有千百般不满,但想到这是自己的母亲,便只能生生忍下。
顾宴从小被框在笼子里,按照一个世家公子的标准去培养,从前他身边便没有几个朋友,长公主不许他和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这么多年以来,他身边也只有宁也一个朋友,宁也性子活泼开朗,也只有宁也,在他得知长公主是杀害他生母真凶后几乎疯癫时,始终陪伴在他身边。
他想到宁也,又想到宁也看向温鱼时,那有些隐晦的眼神,不知该作何心情。
温鱼不知道顾宴因为这一碗馄饨,心中是如何多少愁绪,她吃完之后还美滋滋的,觉得自己终于能请顾宴吃一回饭了。
阿弥陀佛,她的工钱终于是有了用武之地。
吃完之后,温鱼道:“那个程小姐……就是最近和宁大人相看的那位,她很喜欢宁大人吗?”
顾宴抬眸,轻声道,“你在意吗?“
温鱼眨眨眼,“倒也称不上多在意吧,毕竟宁大人是宁大人,我是我,我只是觉得程小姐这个人还挺好玩的,如果和她生活在一起的话,肯定鸡飞狗跳的。”
顾宴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道:“若是和她生活在一起,恐怕日日都要被眼泪洗礼。”
那确实。
那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天赋异禀,怎么就有那么多眼泪了。
……
而这厢,宁也躲了程蕴初整整三天,最终早晨时候,在宁国府里看见了她。
程蕴初一身竹青色交领短袄搭米色织金马面,他站在廊下老远就看见了程蕴初,下意识就想跑,被自己亲爹拦住了。
宁也是宁国府庶子,生母早亡,好在嫡母是个十分宽厚的人,她每日忧心宁也这大好年华身边连个通房侍妾也无,生怕他是不是看上顾宴了,最近连带着给她介绍了好几位京中贵女。
程蕴初,光看家世的话是和他最匹配的。
国公爷是个老古董,见不得程蕴初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被拒绝,恨不得一脚把自己这个倒霉儿子踹出去,大邺民风说不上多开放,但程蕴初行走坐卧都彬彬有礼,哪怕现在她是以一个未婚女子登门男方家里,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
宁也性情本就是爽朗大方,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他属意温鱼,但也知道他们二人不可能,在他整理好自己的心意之前,自然不想耽误了其他姑娘。
但他现在一看到程蕴初就害怕,因为这姑娘几乎是上赶着很想被他耽误。
他靠着梁柱在廊下呆站,便看见这几日一直躲着的程家小姐嘴角噙着笑,和他母亲热络的仿佛亲生母女,她渐渐走近了,似乎连裙角都带着香风。
接着,香风停在了他的面前。
“小女蕴初,见过宁大人。”她悠悠然行礼,一双小鹿似的眼珠子一错不错的盯着他。
宁也不看她,只是道:“你来做什么?”声音里已然带了几分冷意。
程蕴初浅笑道:“我想见你。”
宁也只觉得牙疼。
他叹了口气,由衷道:“程小姐,你到底哪里觉得我好,我改还不行吗?”
程蕴初垂眼,眼看着就要哭。
宁也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
程蕴初:“……”
她嗓音清脆,声音也是柔柔的,“有女子倾慕宁大人,这样不好吗?”
宁也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太好。”
“是因为温姑娘吗?”程蕴初的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如果是因为温姑娘的话,我可以等你。”
宁也现在是真的费解了,“你到底看上我什么啊?程小姐,咱们两个好像真的不是很熟。”
程蕴初微笑:“多见几次不就熟了?”
宁也:“……”
宁也尬笑摆手:“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程蕴初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眼泪说下就下来了,速度快得宁也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她抽抽噎噎可怜兮兮的说:“宁大人……我知道,是我配不上你。”
而另一边,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嫡母警惕的看了过来,见程蕴初落泪,当即就狠狠道:“你怎么又把程小姐惹哭了?!”
宁也只觉得自己哪怕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
他现在堪比窦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