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凯兰愿不愿意,现在“10岁”的她,暂时没想好除了国王、祭司外的第三个职业。
而她一头雾水地跟着铂西亚早起去神殿。
才知道,神殿的祭司学徒,居然是要上课的!
芯子里15+7=22岁的凯兰,有点郁闷地站在庭院里,因为她‘故意’找不见了石板。
那是要献给神明的祈祷词。
也就是:异世界的每日思想汇报。
女祭司讲解着一篇著名的叙事诗:
作恶多端的九头蛇被开国君主罗幕尼重伤,但人们使尽计谋却无法彻底杀死它,无奈求助神明。
太阳神挖出他的红色左眼,落地化为烈焰,将蛇王熊熊燃烧。
学徒们全神贯注,听得津津有味。
铂西亚却有点无聊,这诗歌他早读过了。
他偏过头,目光投向庭院。
少年黑发蓬乱,泛黄的短袍一角在裤子里,一角晃在裤子外面,一直用渴盼的眼神盯着树冠。
铂西亚看着凯兰,忽惊觉自己对凯兰的印象,好像木偶突然活了过来。
以前……他是这样的吗?
不知是不是巧合……
至今没看到他写过字!
一时间,铂西亚有些毛骨悚然。
他忍不住又望了凯兰一眼。
对方正全神贯注地拿着一根棍子把树叶拨弄在一起。
他……在做什么?
“铂西亚!铂西亚?”
女祭司忽然叫他的名字。
铂西亚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向他的探究眼神,有点懵,但面上不显。
幸好女祭司不打算为难他。
“带领大家朗读这首赞美诗。”
铂西亚用华美的声线朗诵着。
待坐下后,他有意不再去看窗外。
这时,有人闯了进来,打断了课堂。小小的班级里,不知是谁起了头,一些人开始故意发出各种怪笑声。有人小声讥笑“蠕虫带着脏鼻涕来了。”
女祭司皱了皱眉:“苏拉,你迟到了。拿着你的石板,去跟他一起站着。”
女祭司不理会那个怯懦的少年红通通的眼圈,不给任何回转余地,她比起大多数授课祭司来说,性情要温和,对孩子们也比较包容,不会用鞭子责罚孩子们。但她若是发怒了,也会指派孩子们做些奴隶才干的事:擦地板。
这时,女祭司听到一片哄笑,看向孩子们所指的地方:
凯兰正生了火,准备烤三只知了!
“凯兰!快扔掉你手里的脏东西!”
她失态大喊。
凯兰被迫放走了她的‘小点心’。神殿的素淡伙食,连橄榄油都不肯多加……
由奢入俭难啊!
前国王凯兰郁闷极了。
此时,一个男孩红着眼圈,走来,看到她后,仿佛和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去了。
接着,默默垂泪起来。
凯兰:……虫恐?
凯兰认出那是前晚被她惊吓到的嫌疑人no1。
“嗨。苏拉!”
那男孩有点惊恐地看着她,立刻挪动脚步,离得更远了。
至于像躲瘟疫一样躲我么!
凯兰心里嘀咕着。
越来越可疑了!不过,之前错认了铂西亚,这回我得徐徐图之。
弄明白原主被谋害的原因后,我就可以安然地攒攒钱,离开这鬼地方,迎接新生活了……
凯兰盘算着,她知道的大部分事情都是和军队有关的,毕竟她过去七年有一大半都是在打仗。
但她不想再跟战争扯上关系了。
还是考虑做些小本生意吧!
羊毛毯、陶器……
她知道一些未来在贵族富商间流行的式样,还知道一些目前还很小众的香辛料,‘多亏’了女官的服务。
另外,西面行省的土地,还没涨起来。
十金币左右就能买到一平方了,再来一点蒸馏酒,我后半辈子安然无忧!
凯兰心头一定。
女祭司沉着脸训斥了她一番。
凯兰认错态度诚恳,实则左耳进右耳出。
女祭司放走了凯兰,又接着训斥苏拉。
凯兰回去时,正好看到一个红发的学徒高举着一块石板,笑嘻嘻地说着什么,周围围了一大片人。
凯兰观望了阵,挑了挑眉头。
校霸这种事儿,真是……自古都一样啊。
红发的男孩,名叫布鲁图。他是平民的孩子,父亲是个军官,驻扎在外省,家里有些积蓄。
他看不惯坐在他前边的苏拉很久了。
原因很多,苏拉是富商之子,苏拉擦鼻涕用上好的绢布,法布尔祭司老把他叫去做事情,他明明拥有这么多好东西,却老是一副天下就他最倒霉的样子……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核心——卢克、卢卡两兄弟不喜欢他。
但因为即将毕业,卢卡和卢克已经从法布尔祭司那得到推荐,以后也没工夫欺负苏拉了。
所以,布鲁图很英勇地接过了这个任务。
因为,他能够欺负懦虫,其他人就会知道,他是卢克卢卡之后神殿学途中的老大。
布鲁图在今天找到了机会。
女祭司离开了。
卢克、卢卡去授课祭司们那补习。
懦虫也不知所踪。
而其他的孩子们都在,但没有一个比他高大,
他猛地站起,大步走到苏拉的座位上。
这吸引了众学徒注意力,除了个别,比如铂西亚,他依旧不紧不慢念诵着新学的课文。
布鲁图已经很满意了,铂西亚这类好学生他绝没有想去领导的念头,对方也不稀罕和他们玩在一块。
布鲁图一把抓起苏拉的背包,倒举着,让东西翻倒出来。
第一件是笔。
第二件是擦鼻涕的手绢,布鲁图伸脚碾了碾。
第三件居然是化妆用的粉盒,布鲁图嘻嘻哈哈地打开了它,倒在了地上。
第四件就是涂蜡石板。尽管已有了莎草纸,但需要从海的对岸的一个叫金沙的国家进口,价格不便宜。就算是贵族家庭也不常给学龄儿童使用。因此石板成了学童们练字的最佳代纸。
“懦虫的石板太旧了,我刚想到了个绝妙的主意,不如帮他下个决定吧!”
布鲁图拿起从苏拉背包里搜出来的石板,大声对和自己关系好的几个孩子说。
那些孩子意识到了要发生什么,爆发出兴奋的笑声。
“对,叫他换个象牙做的!反正他家里那么有钱!”
“不如藏进羊粪桶吧!他到时候肯定哭着不敢去拿!”
“那你自己去放,臭死了。”
“不如放在朵兰大人的花圃里,然后他去拿时,我们就举报,这个试图不敬神的淫贼!”
孩子们的恶意,是只图有趣但完全不考虑后果或无法预计全部后果的单纯恶意,这种恶意甚至能比成人出于利益而使出的诡计还要狠毒。
布鲁图觉得最后一个法子很妙,他拿着石板,刚想开口宣布他的决定……
“我有个更好的提议。”
布鲁图脸色一僵,看到出言的人时,有点惊讶。
打断他的人是最近很有“名气”的凯兰。
布鲁图见那双诡异的红眼珠转了转。
流着低贱蛮人血统的肮脏家伙。
“你有什么提议,说来听听。”
布鲁图刻意装作沉稳,像一个上位者,他和父亲去觐见安茹大人时,他儿子便是如此对他们几个小孩说话的。
但凯兰的举动叫他心生不满,这家伙绕过他,走开了。
接着,他后面发出惊呼声。
他猛然转身,眼瞳瞬间缩小。
那个红眼睛的丑八怪,居然一脚踩在他的桌面上,一手拽出他的包。
“我觉得吧,你的石板也好洗洗了,上面还有面包屑呢。”
凯兰扬了扬手里的石板,这引起了周围孩子们的哄笑。
孩子们不见得对布鲁图有多少尊重,而现在的变数,让他们感到很有趣,就连铂西亚也皱起眉,放下书,看向这边。
布鲁图脑袋里的理智,像是有一点火星遇到了滚油,猛然炸出一片火海。
“你这个婊子养的!”
布鲁图怒吼着,挥起拳头打向凯兰的脸。
凯兰笑容依然,腿轻屈了下,头矮了下去,躲开了这道直拳的同时,双手向上一托,再一翻。
“通——咚”
伴随着桌椅倾倒和孩子们尖叫的声音,布鲁图被掀翻出去,跌在柱子上,头碰出了大包,呻吟着起不了身,憋了半天,还是哇地哭了出来。
铂西亚望了望脚边地上哭嚎的大个子男孩,又看了看远处,叉着腰嚣张大笑、十足恶霸相的小个头男孩,沉默着用书本挡住了自己的脸。
给人出头,后果是很严重,即使凯兰拉着铂西亚作证,百般解释,但女祭司十分生气,让凯兰不仅要擦地板,还要把桌椅、走廊地板全都擦了。
凯兰拿着抹布草草擦过石桌,看向铂西亚。
“现在女祭司走了,好兄弟,通融下?”
“我是监督者,应当秉公。”
铂西亚冰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我手指如果沾上灰尘,你就继续擦。”
他被拉来作证,摊上苦差事,导致原本计划被打乱。
他相当不高兴。
而现在掌握着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的权力。
如果你不求我并为之前对我的无礼道歉,那我就一直坚称有灰尘。
铂西亚眼眸暗沉。
但是,凯兰狡黠一笑:“铂西亚啊,你想想,如果你不松口,那你不就得陪我在这里呆着?你没法洗澡,也没有晚饭……”
铂西亚:……
铂西亚当然不想陪这个家伙一起在教室对着灰尘打发时间,他还惦记着刚从授课祭司那借来的一本书。
但之前刚放出的狠话还在那儿。
铂西亚又还没练就凯兰那种脸皮,改口的措辞斟酌了半天,都不是特别满意。
幸好,有人来给他台阶下了。
是之前怯怯懦懦的苏拉。
因为他哭的太厉害了,女祭司看他老实,甚至还安慰了他两句,没有留他下来擦地板的意思。
“铂、铂西亚……”
苏拉声若蚊蝇,手心出着汗。
他心里很慌,法布尔祭司又传话要他去他房间帮忙打扫卫生。
但苏拉很清楚,那句话的潜台词。
如果和以往一样,苏拉百般不愿,但也只能前去。
只是,他想起了之前听到的密谋。
万一,万一……
万一现在他们要对我动手怎么办?
忽然,他想起了那些人提及的“铂西亚”。
铂西亚,比男宠还漂亮。
明明是个私生子,却总拿出傲慢的贵族少爷派头。
此时,这个人,也同样这样虚伪地看着他,眼里带着点轻蔑。
这刺痛了他。
贵族……没一个好东西。
铂西亚……当然也是……
“什么事?”
“祭司叫你去他房间。”
苏拉垂下眼眸,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