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望舒像往常一样去学馆。
进去之后,李望舒发现,大家今日全都上了妆。
其中尤以八公主更盛,她整个人珠光宝气的,打扮的十分艳丽。
最让李望舒惊讶的是,八公主今天,竟然没找她麻烦,只不住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妆容,时不时朝窗外看去,目露期待。
李望舒心下,顿时有了猜测。
能让八公主这样的,只有裴清琅。
下学钟声一响起,八公主便急匆匆走了。
其他贵女们,也三三两两结伴,快步走了。
“裴老太傅的腿疾又犯了,陛下便点了裴世子,暂代了太傅一职,在隔壁书苑教导皇子们。”
姜容容过来,轻声道。
裴清琅芝兰玉树,出身清流世家,写得一手锦绣文章。
四年前,又在殿试上一举夺魁,成了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据说他状元游街那日,上京的花都售罄了。
华京未嫁的女子,没有不想嫁给裴清琅的。
“难怪我看大家今日,都跟平常不一样。”
李望舒笑了笑,揶揄道:“大家都去看裴世子,你不去么?”
“去也没用呀,裴世子不是我能肖想的,还不如识趣些躲远些,也省得碍人眼呢!”
李望舒垂下眼睫。
姜容容说的是八公主。
八公主对裴清琅的情意,大家有目共睹。
姜容容又关心问:“你身子好些了么?”
昨日福满替李望舒告了病假。
李望舒回过神来,摇头笑笑:“没事了。”
“那就好,昨天听说你病了,我还担心好久了呢!”
自从上次的事之后,姜容容便和李望舒成了朋友,在没有旁人时,她会来找李望舒说话。
两人收拾好书囊,一同朝外走。
姜容容又道:“你在宫里诸事不便,若你缺什么,就跟我说,我可以从宫外偷偷带给你。”
少女的声音低低的,但目光很诚挚。
李望舒愣了下,心里慢慢涌起感动来。
她正要答话时,一道不怀好意的男声,先一步响起来。
“这不是望舒公主么?真巧啊!”
一听到这声音,李望舒和姜容容,顿时齐齐变了脸色。
一个锦衣男子,从不远处走过来。
这人身形丰腴,面容白净,一双浑浊的眼,在李望舒身上打了个转儿,又落到了姜容容身上。
他问:“你不是瑶瑶的伴读么?”
瑶瑶是八公主的闺名。
姜容容顿时吓的脸色煞白。
整个人如枝头上的落叶,不断抖动着,感觉随时都能晕过去。
李望舒从身后,不着痕迹扶了姜容容一把。
来人是六皇子,与陈妄齐名。
但陈妄是厌恶女子触碰出名,而六皇子则是臭的出名。
六皇子此人荒淫无耻。
他将身边貌美的宫娥,皆奸淫了个遍不算,还将魔爪伸向了各处。
但凡他看上的,不管是闺阁女儿,还是已嫁为人妇,他都要得手才肯罢休。
而且六皇子是继后的幺儿,平素嘴甜会来事,陈帝颇宠他。
是以纵然大家恨他恨的牙痒痒,却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平素只能躲着他走。
李望舒知道,六皇子是冲她来的。
见姜容容抖若筛糠,李望舒压低声音,飞快冲她说了句:“快装身子不适。”
见到六皇子,不用装,姜容容都已经身体不适了。
一听这话,姜容容身子晃了晃,就朝身后倒去。
“小姐!”
姜容容的侍女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去扶,哭着道:“小姐,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啊?”
“姜小姐这是怎么了?”
六皇子踱步过来,见倒在侍女怀中的姜容容,眼皮下眼珠不安滚动时,便知她在装晕,但他也不戳穿姜容容,而是转身吩咐。
“还傻站着做什么?没看到姜小姐晕了吗?还不快将人扶到我殿里去歇歇,”
一听这话,姜容容吓的差点就装不下去了。
八皇子的侍从要过来,李望舒一个闪身,挡在姜容容面前。
李望舒强忍着恶心,冲八皇子道:“姜小姐是旧疾复发,还是让她的侍女,尽快带她回府服药才好。”
“是是是,我们府里有药的,回去吃过药就好了,多谢殿下费心。”
姜容容的侍女是个聪明的,立刻冲六皇子行了一礼,然后架着姜容容,步履生风走了。
她们一走,就剩李望舒和抱玉两个人了。
冷不丁的,李望舒蓦的觉得手腕一凉。
她猛地转头,就见六皇子近在咫尺,手已探到了她的腕间。
“你干什么?”
李望舒吓了一跳,一把甩开六皇子的手,猛地后退了好几步。
又惊又怒瞪过去。
六皇子顿觉下腹一热。
他眨了眨眼睛,故作无辜。
“听说望舒公主病了,刚好,这几日啊,我对岐黄之术感兴趣,正好可以给望舒公主,把个脉瞧瞧呢!”
说着,六皇子举起刚才握过李望舒腕间的那只手,看着李望舒,然后两个指腹轻轻摩擦着,动作下流又狎亵。
李望舒顿觉恶心到了极致。
抱玉气的发抖,她将李望舒护在身后,怒喝道:“六殿下,请自重!”
说完,便要带李望舒走。
可刚转过身,就被六皇子的人拦住了。
抱玉怒极。
“六殿下,朗朗乾坤,你想干什么?”
“我想给望舒公主把脉啊。”
说着,六皇子正朝李望舒逼近时,他身边的内侍,突然道:“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听到这话,李望舒猛地扭头。
就见一身玄衣的陈妄,从那边的宫道上过来。日光兜头落下,愈发衬得陈妄身形挺拔,整个人仿若是从天而降的救世主。
她们有救了。
李望舒和抱玉,目光殷切看着李望舒走近。
“太子殿下。”
陈妄走近,众人纷纷行礼,其中以李望舒和抱玉的声音,最为殷切。
陈妄却看都没看她们一眼,目光只落在六皇子身上。
凉凉的,带着明晃晃的讥讽:“六弟的腿这么快就好啦?”
一说到这事,六皇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用脚指头想,自己坠马的事,都跟陈妄脱不了关系!可偏生他翻了个遍,愣是没找到证据,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劳太子殿下记挂,我已经没事了。”
六皇子撮着后槽牙说完,又抬眸,目光阴寒看向陈妄:“倒是太子殿下,我瞧着您脸色不好,可别是身子有什么不适吧?”
陈妄的眼里,飞快滑过一丝杀意。
可再开口时,声音却是四平八稳的:“孤身子好着呢!你别成日操心孤,多操心操心你自己才是正经事。孤听说,刑部尚书的幺儿,昨日马上风没了。”
六皇子:“……”
陈妄和六皇子‘兄友弟恭’起来了。
李望舒打算,趁着这个机会逃走,可刚转过身,六皇子的人,就像两座大山,挡在她面前。
同六皇子说话的陈妄,似乎这才发现,李望舒她们的存在。
六皇子见陈妄的目光,落在李望舒身上。
他笑问:“怎么?太子殿下也看上了?”
“也?”
“我也看上了。”
“哦,是吗?”
陈妄不置可否。
六皇子等着,陈妄开口抢人,却不想,陈妄移开目光,直接转身便走了。
六皇子:“……”
李望舒惊呆了。
好歹他们也见过三次面了,她没想到,陈妄竟然会见死不救!
见六皇子如狼似虎盯着自己。
李望舒心下一横,直接高声道:“太子殿下。”
陈妄回头,一脸漠然。
李望舒想要求救的话,瞬间说不出来了。
因为她看出来了,陈妄没打算救她,自己就算说了,也是自讨无趣罢了。
见李望舒叫住自己又不说话,陈妄也蹙了蹙眉,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了。
红墙琉璃瓦下,李望舒身姿单薄立在那里,有阴影罩了过来。
康平跟在陈妄身后。
走着走着,陈妄突然停下了。
康平忙问:“殿下,怎么了?”
陈妄摁了摁眉心。
日光落在地上,鱼鳞般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不知怎么的,陈妄脑海里,突然就蹿出刚才,李望舒眼里的光,一寸寸灭下去的模样。
甬道旁,六皇子正在嘲讽陈妄。
“陈妄太子之位,坐的摇摇欲坠的,他哪里还敢管你的死活?!我知道,你现在过得很不好,瑶瑶也老欺负你。你放心,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让你过上好日子,怎么样?”
李望舒之所以百般隐忍,面前这个猪头,隔三差五来恶心,只是不想打破目前平静的生活。可这个猪头,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恶心她。
真当她李望舒,是庙里的泥菩萨没脾气的吗?
李望舒抬眸,冲着六皇子,嫣然一笑。
“是吗?”
这一笑,笑的六皇子半边身子都酥了。
“是啊,我可以发誓的。”
“发誓?那倒不必。”
话落,李望舒正要出手时,有人先一步道:“六殿下,望舒公主。”
李望舒回头。
就见文鸳从不远处过来。
李望舒攥着拳头的手,这才迅速松开。
文鸳走近,冲他们行了一礼后,道:“望舒公主,您让奴婢好找,太后娘娘急召您过去呢,您快跟奴婢走吧。”
李望舒正要跟文鸳走时,八皇子突然道:“慢着!”
这话一落,李望舒就看见,文鸳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