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自然是顾明昭。
顾明昭被挂了电话,再打给林默就打不通了。他直接打了蒋南城的电话。
打了十几遍蒋南城才接,冷冷地道了句“林默被我扔了,有能耐你去捡回来”,就挂了。
再打便是关机。
顾明昭顾不上多想,立刻开车出来找,先是打给培训中心,才知道林默晚上要去给蓝轩上课。
当他打给蓝正廷时,对方显然非常意外,沉默良久才告知林默已经离开了。
正是被蒋南城带走的。
顾明昭没办法,只得在从蓝家别墅到蒋公馆的一路上来回找寻,足足绕了四圈,才看到蹲在马路边的林默。
林默被车灯晃了下眼,抬手挡在眼前。
顾明昭下车朝他奔来,全然不复往日儒雅淡定贵公子的形象,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几乎是一把将他搂在怀里。
下午出门时天还挺热,林默只穿了件单衣,此刻已经是后半夜,他手脚冰凉,身体僵硬,被顾明昭的体温包围,下意识就回抱住了对方。
顾明昭眼里全是心疼,脱了自己的外套给林默披上,拉着他的手坐进车里。
林默喝了点保温杯里的热水,缓过劲儿来,声音却还是沙哑:“明昭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顾明昭没有回答,扣住他的后脑再次把他搂紧:“小兔,我……”
他几乎就要表白了。找不到林默的恐惧牢牢包围着他,他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那么惊慌失措过。
林默被蒋南城扔到了哪里,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受伤害?
这样的恐惧充斥着顾明昭的大脑,哪怕现在林默就在他面前,也没有消失。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顾明昭松开林默,接起电话。
顾茹音量不小,连旁边的林默都能听到:“哥,找到了吗?”
顾明昭看了林默一眼,调整了一下情绪:“找到了,人在我车上。”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让我朋友先撤了。”顾茹道,顿了两秒,还是没忍住在顾明昭面前爆了粗口,“蒋南城这个龟男人,我他妈非得弄死他……”
“好了。”顾明昭打断,“你早点回家。”
林默一惊,怎么连顾茹都知道了。顾明昭知道他想说什么,覆上他的手:“没事了。”
被顾茹那么一打岔,顾明昭也清醒了,意识到现在不是和林默说这些的时候。他帮林默系上安全带,又把外套盖在他身上,柔声道:“困的话就睡一会。”
林默心中一动,垂下眼,视线落在电子屏显示的时间。
12点36分。
距离蒋南城把他扔下差不多过去了四个小时。
林默抿了抿唇,藏在外套下的双手攥起,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他们离开后,一直隐藏在暗处的迈巴赫缓缓开了出来,在林默蹲下的地方停下,发出了声声狂躁刺耳的鸣笛。
回到住处,顾明昭给林默冲了两袋感冒冲剂:“你在外面呆了那么久,说不定会感冒。喝了预防一下。”
等林默喝完,顾明昭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事到如今,林默觉得瞒不下去了。他刚才想了一路,必须得和蒋南城尽快离婚,他要离开港城。
今晚发生的事也证实了蒋南城那个阴晴无定的变态就是在耍他。
这一次蒋南城是把他丢在了荒芜一人的马路边,下一次就可能直接扔进海里。
林默把一切和盘托出,包括蒋南城要他签离婚协议,却不肯领离婚证,今天晚上还冲到蓝轩家里把他强行带走。
“接完你的电话,他就把我手机扔了。”林默苦笑。
喝了那么多水,他的嗓音依旧干涩沙哑,带着心有余悸的恐惧。
顾明昭紧抿着唇,而侧颈和额头浮起的青筋表明,他是在极力压抑着愤怒。
顾明昭覆上林默有些颤抖的手:“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任何人。”他深吸一口气,对林默承诺,更像是说给自己听,“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
林默的睫毛轻轻颤动着。顾明昭的眼神和他的手一样热,再加上近乎表白的话,傻子都能听出来什么意思。
林默知道他可以求助顾明昭,凭顾家的实力,蒋南城都要忌惮三分。他也知道,只要他开口,顾明昭一定会帮他。
但他不想再欠顾明昭人情,更不想让顾明昭误会。否则他真的得肉偿了。
林默嘴唇翕动,最后还是抽出了手:“谢谢你明昭哥,但这是法-/治社会,蒋南城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顾明昭沉默地垂着眼,视线落在被林默推开而悬空的手上。
“小兔。”顾明昭突然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蒋南城手上?”
林默一愣:“什么?”
顾明昭也觉得自己的问题不太妥当,正想该如何解释,就见林默的脸突然涨得通红。
“我,没有,没有……”林默想起了苏黎被蒋南城曝光的性艾照,以为顾明昭说的把柄是这个,羞愧地连耳朵都红了。
在他印象里,除了下药那一次,他和蒋南城根本没睡过。
蒋南城怎么可能允算计过他的人再爬上他的床。
视线交错的一瞬,两人都有尴尬。顾明昭清了下嗓子,用尽量温和的声音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害怕蒋南城?”
林默低下了头。他总不能告诉顾明昭,他是穿书来的,知道他的结局是被蒋南城送进监狱吃牢饭吧。
顾明昭也不勉强,但林默这副明显有难言之隐的模样又让他心中气闷。
林默到底还是不信任他。
顾明昭从沙发上站起来:“你早点休息。要不要跟培训中心说一下,明天休息一天?”
“不用,我没事。”林默跟着站起来,把顾明昭送到门口。
顾明昭很想摸一摸他的头,抬手后却变成拍了下肩膀,声音也有些晦涩:“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出了林默的公寓,顾明昭想立刻给私人律师打电话,但对方肯定已经休息。他只得按下心里的迫切,等上班再说。
几乎是同一时间,蒋公馆里乱成一片。
张妈在蒋南城出门后不久,就接到电话,要求立刻将二楼卧室恢复原样。
饶是她在蒋家服务多年,对蒋南城想一出是一出的难伺候性格有充分了解,也被这个要求整郁闷了。
但没办法,老板发话了,干吧。
是以蒋南城回家的时候,张妈还在领着佣人收拾房间,除了衣帽间真的没办法恢复原貌,其他各处都和林默走之前几乎一样。
蒋南城站在卧室门口,张妈小心观察他的脸色,心底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蒋南城可能会让她把房间里的东西再扔出去。
最终,蒋南城什么话也没说,让张妈等人回去休息。他一转身,看到了躲在转角处的蒋元。
蒋元被楼下的动静吵得睡不着,干脆趴在楼梯上看着佣人们进进出出,搞不清楚他小叔又想干什么。
蒋南城被蒋元闪躲的目光刺了一下。他走过去牵起蒋元的手,领着他回卧室。蒋元五官还没长开,但隐约已经能看见大哥蒋北国的影子。
大哥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个性,做事沉稳,与人为善,和蒋元母亲很恩爱。大哥经常告诫他要收敛脾气,善待身边的人。
如果不是飞机失事,蒋家家主的位置本来是属于蒋北国的。他蒋南城根本不稀罕。
蒋南城还记得他答应和林默结婚那天,大哥跟他说要收心,成家了就要担起责任。还说林默很爱他,让他懂得珍惜。
人人都说林默爱他,林默自己也这么说。但上一世,他还是在苏黎回来之后,毫不犹豫就把林默踹开。在苏黎用了个什么罪名把林默送进监狱之后,他也没深究,只当林默这种能下药爬床威逼别人结婚的人,自然其他坏事也做的出来。
后来蒋家失势,林默被他哥救出来,他才知道林默是被冤枉的。
重活一世,他虽然不愿承认,但心里一直有补偿林默的想法。但林默为什么突然变了,眼底的爱意全都消失不见了。
林默住进了别人的房子里,让别人叫他的小名,还一门心思要和他离婚。
这让他根本,无法接受。
蒋南城陷入回忆中,直到蒋元的一声“小叔”才拉回他的神智。
蒋元见蒋南城不说话,心里有些害怕。他本就比其他孩子早熟,父母去世以后更是学会察言观色。
他能看出蒋南城心情低落。
好像在烦人精离开家以后,小叔就没怎么高兴过。
蒋元直觉,今天小叔的心情也是受烦人精影响。
小孩子很敏感,尤其是蒋元,谁对他好他一下就能感觉出来。烦人精临走前的那两天,对他就很好。
蒋南城难得温柔地摸了摸蒋元的头,又替他盖好被子:“睡吧。”
顿了顿,又道:“明天的晨课不用做了,多睡一会。”
蒋元小朋友心里哦耶,闭着眼满意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