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妍妍借住陈溪这里,不想给她带来麻烦,就鼓起勇气,去开门了。
出乎她的意料,来的是谢惩的助理董飞。
董飞就是之前那个送花的年轻小哥。
“苏小姐,谢总让我来接你过去。”
董飞微微躬身,说话还是很客气的。
苏妍妍见到董飞,有点松了口气,又有点怅然若失:他没亲自过来,估计觉得没有必要。她算什么?一个助理便打发了她。或许对他而言,她就是这样轻/贱,不值得他浪费多少时间。就像那天在酒店,她根本吃不消他的热情,他还是一次次,不知餍/足,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
所以,她为什么要回到他身边?
为什么要重复那种轻慢和糟践?
“董先生,我今晚住这里。你走吧,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她关上门,给谢惩打电话,语气很不好:“谢惩,够了,我没有隐私的吗?你别逼我报警!”
那天在酒店,她就该报警的!
“我们结束了。早就结束了。我也不爱你了。你再这样,我会报警!我一定会报警!”
她抬高音量,语气很坚定,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谢惩没再打过来。
苏妍妍是个胆小的人,说了狠话后,心里是萦绕着不安的。
不过,她强作镇定,告诉自己:就该这样。谢惩是个高傲、要脸面的人,她只有这样做,才能摆脱他。
陈溪还坐在板凳上吃水果。
她轻易看穿了苏妍妍的纠结、慌乱、迷茫、痛苦。
她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谢惩会算计苏妍妍的父亲,让他沾上赌,欠下巨额赌债,会让她求他。
她什么都知道,但她什么都不能做。
作为普普通通的路人甲,面对未来,她已是自身难保。
“我真没用。”
苏妍妍红着眼睛,苦笑着说。
陈溪知道她话里的深意:苏妍妍还在爱着谢惩。她觉得自己很贱,自诩不爱了,面对他内心平静了,却还是为他一句话、一个行为而波涛汹涌。
总有那么个人,他一来,如同台风过境,摧枯拉朽、一片凋零。
“别这么说自己。”
陈溪走过去,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只是爱一个人,爱是没错的。”
苏妍妍因她这句话而落泪。
那泪水一落,便像是没了尽头。
她哭了很久。
压抑着声音,像是无助的小兽。
陈溪看着,犹豫了一会,把她拥进了怀里,一边轻拍她的后背,一边喃喃道:“都会过去的。苏妍妍,真的,你很快就会雨过天晴、苦尽甘来。”
苏妍妍不知陈溪觉醒了小说内容,自然不信,但也不再哭了。
其实,她很少哭的。
多年来,她的眼泪早哭干净了。
“这次真让你看笑话了。”
她擦去眼泪,强颜欢笑。
陈溪也笑,笑容温柔而包容:“谁都有脆弱的时候。苏妍妍,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的。”
她说到这里,想起抽屉里有糖,就找出来,递给了她:“大白兔奶糖。很甜。尝一颗?”
苏妍妍摇摇头,委婉拒绝:“不了。我刷过牙了。”
她都这么大人了,很早就不喜欢吃糖了。
陈溪听了,便剥开糖纸,自己吃了。
她吃完糖,去了浴室洗漱。
洗漱后,就想着铺床、睡觉。
没想到苏妍妍已经铺好了。
她躺在被窝里,抱着粉色大熊,笑容有点真心了:“我好久没跟人同睡了。还怪好玩的。你也来睡。”
跟人同寝,是大学时候了。
转眼间,过去四年了。
陈溪点了头,上了床,躺到了她身边。
苏妍妍觉得陈溪知道自己很多事,就忍不住打听她的八卦了:“你呢?你跟男朋友是初恋吗?”
陈溪如实说:“不是。我们是相亲认识的。”
她一直很乖,大学也没敢谈恋爱,父母的女生要自爱的言论深深影响着她。
她没有喜欢过别人,觉得喜欢别人的自己是不自爱的。
好女孩怎么能喜欢别人呢?
对刘雷,就更谈不上喜欢了。
父母倒是很喜欢他的。
苏妍妍不知内情,点头说:“相亲也不错。少走很多弯路。初恋什么的,修不成正果的。”
陈溪安静听着,不做评价。
苏妍妍又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陈溪顿了一会,还是如实说了:“不结婚了。不合适。”
苏妍妍一听,来兴趣了:“怎么不合适了?”
陈溪便说了刘雷经常借她钱不还的事。
苏妍妍听得冒火:“他也太小气了。怎么能问女朋友借钱呢?这种小气吧啦的男人不能嫁。他们眼里只有钱、只有自己。”
是啊。
她结婚后,就没见过他的钱。
他把钱攥得死死的,说的倒是好听,存钱买个好车子、换个大房子,让她过好日子。
然后好日子来了,她就被当成破抹布一样扔掉了。
“你看,你也明白这个道理。”
陈溪借题发挥,开解她:“普通男人大多如此。他们不是对你好,而是他们没有能力对别人好。一旦他们有了钱,无论你多好,他们总是喜新厌旧的。男人大多薄情。女人应当多一些理性。可以深情,但不要沉沦。你最应该爱的是自己。”
苏妍妍听得苦笑:“陈溪,大道理谁不明白呢?但人在局里,往往身不由己啊。”
陈溪听她这么说,便无话可说了。
是啊,爱情的魅力便在这里——让人沉沦其间,欲生欲死,身不由己。
“你说这话,肯定是没爱过了。”
良久,苏妍妍说了这句话。
陈溪笑笑,闭上了眼,轻声道:“睡吧。晚安。”
“好。晚安。”
苏妍妍也闭眼睡了。
两个女人同床而眠,情谊渐深。
翌日
苏妍妍先醒来了。
她洗漱后,出了浴室,看陈溪醒了,走过去,坐到床上,放轻声音,关心道:“哎,你知道吗?你晚上在哭。”
陈溪:“……”
她晚上怎么会哭?
没有一点印象。
苏妍妍看她一脸懵,就犹犹豫豫说:“你真哭了。身体一直发抖,嘴里好像说……爸爸我错了,别打我……”
陈溪:“……”
她经苏妍妍提醒,倏然就想起来了——她做了个梦,梦里父亲从老家宛城过来了,让她跟刘雷结婚。她不同意,他就举起了手。他的手那么大,一巴掌会把她打死的。她真的太害怕了。躲都不敢躲。就像她曾养的那只傻狗,你要打它,它就瑟缩着身体,乖乖站在那里让你打。
它以为它那么乖,你打的时候会手下留情。
它太天真的。
越无能,越被欺凌。
人善被人欺。
不然,怎么会有压榨、剥/削这种词?
指望别人的心慈手软或者可笑的道德,倒不如指望自己跑快一点。
“你爸……你很怕你爸?”
苏妍妍觉得陈溪那样子,可能是家/暴留下的阴影。
陈溪没有对人揭露伤疤的意思,淡淡一笑:“我爸很严肃,我们都怕他。”
苏妍妍见她不想多说,便不问了。
陈溪下了床,去洗漱换衣服,还给苏妍妍寻了一套衣服。
她们二人身形很相似。
苏妍妍也不嫌弃,接过来,就换上了,笑着说:“我妈结婚时,前几年没生育,就收养了个女孩。说来,我也是有姐姐的。我记得她很疼我的。一直保护我。可惜,她是收养的,后来就被人家要回去了。现在也没联系了。我一直挺想要个姐妹的。”
她拉着陈溪到穿衣镜前,看着里面身高相似、同样乌黑长发的两个人,忍不住说:“你看,咱们好像哦。跟双胞胎似的。”
陈溪看着,也有点意外,确实很像:同样的白衬衫搭配短裤。同等的身高、身形。同样文静的气质。同样的黑长直。同样的巴掌小脸。
乍一看,真跟双胞胎姐妹一样。
“也许是缘分。”
陈溪对着里面的人笑。
苏妍妍也笑,笑得甜美可爱。
陈溪看到了,心道:也不一样。起码她细看下来,是不如苏妍妍好看的。
不过,不好看才好。
红花还需绿叶衬。
她是甘当绿叶的。
“走吧。妍妍,我们要上班了。”
她们并肩下了楼。
陈溪依旧骑小电驴带她去幼儿园。
在幼儿园门口有卖早餐的。
她们下了车,买了早餐。
苏妍妍要的豆浆跟玉米。
陈溪要的小米粥跟玉米。
她们一边吃,一边进了幼儿园。
今天,两班小朋友一起上游戏课。
她们又有机会凑一起聊天了。
中午
苏妍妍请她去外面吃饭。
陈溪自然应了。
她们吃的是自助餐。
一人99元。
苏妍妍拿了好多自己喜欢吃的,很兴奋地说:“我就大学吃过一次,再没吃过了。”
自助餐要跟朋友们一起吃才有意思。
她大学没什么朋友。
陈溪亦然。
两个孤独的人合该做朋友。
下午下班后
苏妍妍又约她去逛商场、看电影。
她平时独来独往,难得有了伴,曾想做的事,都有了做的热情和动力。
陈溪乐见其成。
她有那么一刻,觉得苏妍妍不嫁豪门也行。
她们是朋友,身份、地位都平等的朋友。
如果她嫁了豪门,这份友情会变质的。
要珍惜啊。
“这个衣服怎么样?”
苏妍妍挑了一条一字肩设计的小黑裙在身上测量着。
陈溪点头道:“喜欢的话,去试试。”
苏妍妍便去试了。
陈溪寻了个同款,看了下价格,6299元,真贵啊!
她是不舍得买了。
但苏妍妍价格没看,就跟店员说买了。
她的经济水平比陈溪好很多。
毕竟她妈妈曾给谢家做佣人,每月薪资比一般白领还高,再加上一些逢年过节的红包,所以当佣人那几年还是存下来不少钱的。
尤其苏妍妍跟谢惩这个少爷秘密恋爱,也收到他很多昂贵的礼物,比如名牌包包、珠宝。
等谢惩离开,她意识到自己被甩,怕睹物思人,一气之下,就全部卖掉了,足足卖了两百万。
然后拿钱配合着父母的积蓄在深市买了房。
所以,她的生活一直是安宁平和的。
她有爱她的父母,有房子,有存款,有喜欢的工作,除了爱情,真心是人生赢家了。
苏妍妍省吃俭用、累死累活多年,才存了二十万,跟她一比,怎么能不羡慕妒忌恨呢?
但羡慕妒忌恨没一点用。
她保持平和的心态,适时地恭维:“真的很漂亮。很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