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晕过去前,你为何断言我们出不去了?”白糖索性问出心中疑惑。
司尧直视着白糖,道:“因为出现了一只黑色的大鸟。”
“黑色大鸟?”白糖皱眉,“可还有其他特征?”
“嗯。”司尧垂目,轻轻地道,“似乎还有一双黄色的眼睛。”
“魔乌?!”白糖大惊。
司尧有些惊讶,挑眉重新看向白糖。
白糖解释道:“魔乌乃魔族圣鸟。传说中,其叫声能蛊惑人的心神,控制其躯体为它所用。而且,此鸟确实喜食仙体……”
白糖看了看周围干干净净的地面,接着道:“魔族们但凡碰到此鸟,都会仰面朝天躺下。若是被此鸟吃了,乃是魔族莫大的荣耀!只是……”
白糖有些不解:“只是传说中,此鸟还是很挑食的。若是修为低微,它是根本看不上的。”
“哦。”司尧轻轻扯起嘴角,点了点头。
“所以,你真的没看错么?”白糖仔细地观察着司尧,不肯放过一丝细微的变化。
“咳、咳。”司尧咳了两声,再次对上白糖的双眸,“只用余光瞧了一眼,不过应当没错。”
“这魔族圣鸟,这么容易就被我们碰到了?”白糖狐疑地道。
司尧丝毫没恼白糖的接连质疑,唇角依旧勾着暖如春风的笑容:“我只是说出我所见闻,仙子便能猜测出究竟,仙子当真是广闻博识。”
少年一眨不眨地盯着白糖,那双漆黑的眼眸如灵池中的泉水一般温润,透出暖人心田的清辉。而那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肤色,更让他显得清贵卓然。
白糖心中的怀疑,莫名地减少了一些。
而且按理来说,碎灵渊本就位于天魔两界的接壤之处,魔乌在此出现,也并非不可能。
更何况魔乌灵识极高,很难驯服。白糖不认为,如今和凡人一般的司尧有这个本事。
至于那魔乌为何独独不伤自己和司尧,也并不值得怀疑。毕竟,白糖知道有人在暗中保护自己。
“不过,终究是我连累了仙子。”司尧扯起一侧嘴角,自嘲地继续道,“我命里带煞,总能遇到一些奇怪的人和物。而且,他们的目的倒是相当一致,都是为了取我性命而来。所以,我习惯了先下手为强。”
白糖想到了自己的目的,表情逐渐僵硬……
只听司尧接着道:“刚刚,我若不杀鸡儆猴,怕不多久就会被放干鲜血。我的明月珠便也保不住了。”
白糖怔了怔,想到之前那几人对明月珠的觊觎之言。
其实,这本就是一笔糊涂账。天界看似是芝兰之室,内里根本是弱肉强食。
若有机会,刚刚被杀的几人,会为了明月珠,毫不犹豫地杀掉司尧。
白糖心中叹气,没有说话。
“仙子心善,我早已习惯这些。只是无端连累了仙子,让仙子看到如此龌龊之事,我心中实在有愧。”
说着,司尧的眉头皱得更紧,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白糖也皱起眉,道:“你体内蜮射太过活跃,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仙子都知道了。”司尧叹着,尽力稳住身体,然后摇了摇头。
白糖叹了口气,劝道:“你忍受剧痛,不过吸收点滴灵气。对你自身修炼,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呵呵。”司尧苦笑,“我早已不能修炼。来这里,不过是为了我的明月珠。”
白糖怔了怔,不明白司尧口中“不能修炼”是何意思。但她敏锐地察觉到,这肯定和自己最初弄错他的身份有关!
天界之人大多都有上、中、下三处丹田。
上丹田是灵识、灵根所在,中丹田则为神魂所在。而和修炼最为直接相关的,便是下丹田处。储存并且施用灵气的气海,便在此处。
在练气和筑基期,气海内空无一物。通过修炼达到金丹期,气海中便可结出圆形的灵体。若更进一步,灵体会慢慢长出五官四肢,变成元婴。
但天界大多数人也就止步于此了。
可还有些人一出生,上丹田处便有灵根。有灵根者能够更好地利用灵气,若再身处灵气充沛的地方,其修为便可达“仙境”。
若是灵根深厚,能得大神通,修为便可入“神境”。成神者气海内一片虚无,灵气则由灵根牵引着,散布于四肢百骸。
这是一个从无到有,再到无的过程。
而白糖体质特殊,她无论达到哪个境界,下丹田内都是没有灵体的。可若灵气充足,她的修为其实可达“仙境”的最高境界---金仙境!
虽然之前缺少灵气,她使不出仙法,但感知能力还在。除了飞升入神境者,其他人在她的面前都应该无所遁形。
而白糖父神曾亲口夸赞过司尧的灵根深厚。所以,他就算修为全失,上丹田处的灵根总该还在。白糖本应一开始便感知到他的与众不同!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司尧竟变得连最低等的凡仙都不如?
白糖张了张嘴,终究没敢追问。
她只是顺着司尧的话道:“明月珠虽能反哺灵气给主人,但若是长时间没有灵气滋养,便会慢慢枯萎而死。这么大颗明月珠,必得每月都来这里一次,不然恐怕早就化成灰了。”
“咳、咳。”司尧嘴角抖了抖,道:“珍贵之物,大都需要用尽心思去维护。”
看到司尧苍白的唇瓣微微颤抖着,白糖也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冷气:“这般剧痛,就只是为了滋养明月珠?”
司尧点了点头。
白糖一时间有些无奈。这明月珠,真的这么珍贵么?
似乎看出白糖疑问,司尧轻声解释道:“明月珠,是她送的。就算拼了性命,我也会护它周全。”
白糖愣了愣,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从见到司尧起,他身上便充满了谜团。他行为怪异,身世成谜。这都让白糖意识到,自己当初决定杀掉他,是多么的草率。
司尧成魔,或许另有隐情。白糖觉得,不如自己先留在司尧身边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其他决定。
想通了这一层,她接着道:“你受了内伤,却不能用灵气治愈。但若用些草药养着,倒也是可以好起来。只是会费些功夫。我……”
白糖结巴了起来。自己好歹也是女子,若主动说留下来照顾他,恐怕会引起怀疑……
“其实,我是个游医。”白糖没头没脑地道。
司尧愣了愣,神色渐渐暗淡下来。
白糖不察,满心只想编个正当理由,留在司尧身边。
她想了想道:“这里的崖壁上有种极珍贵的石莲花,我本是来采那个的……”
“这里恐怕不太安全了。”司尧打断了白糖的话。
白糖张着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只见他重新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似是痛苦似是兴奋地道:“如今明月珠要抵御朔风,若那魔乌再回来,恐怕这珠子便护不住我们了。”
说着,他忽地抬起手腕,竟一把拨掉上面已经结的血痂!鲜血立时涌了出来,细小的血滴渐渐弥漫在空气中……
“你干什么!”白糖大惊,这司尧怎么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司尧笑着看向白糖,道:“仙子,等我流干鲜血,便可以解了血盟。你拿着明月珠,便可出碎灵渊了。”
“你……”
看着司尧那真诚的神情,白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需要!”终于回过神儿来,白糖撕开自己的衣角,不由分说地帮司尧包扎起来,“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仙子,不必……”
司尧想要抽出手臂,却没能成功。而因为太过用力,他又吐出一口鲜血。
只见那雪白的衣襟前全是血污,一头乌发凌乱地披散下来,与粘稠的血液和泥土混成一团。原本棱角分明的五官,也被血污所掩盖,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只是那苍白的唇瓣,此时染了鲜血,倒是显出几分诡异的红来。
“你别乱动了!”白糖的大小姐脾气终于忍不住了,令道,“告诉我地址!”
司尧忽地愣在了那里。
“你别乱动了。”好熟悉的五个字!
司尧的脑中“嗡嗡”作响。一时间,体内的蜮射像是又发动了一般,全都集中在他的胸腔处。只是这回,并不是疼痛,而是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这是一种奇异的,司尧很久很久都没感受到的感觉,让他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地址?”白糖催促道。
“漠嵇山。”司尧下意识地回答道。
半轮下弦月有气无力地挂在半空中,散发着惨白暗淡的光芒。
两个矮小的身影各拎着一个竹筐,蹑手蹑脚地向一座土屋靠近。
“哥哥,我有点儿害怕。”身形较小的男孩嘟囔着。
“怕什么!”较大的男孩低声斥道,“邪种就应该人人喊打,他不敢拿我们怎样的!”
“可是……”
“别可是了。”较大的男孩教育弟弟道,“娘说了,那邪种带回来个不长眼的女娃,不但在这院子中弄出了水井,还种了些灵草什么的。他们看起来,像是真的要在这里常住了!”
男孩指了指身后的一所房舍,继续道:“这邪种住的离咱家太近了,回头咱家不但要被人瞧不起,还得被他克!难道你想要这样么!”
较小的男孩撇着嘴,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男孩满意了,道,“咱们这两筐臭魔芋蛋,只要扔进他们院子里就能长。臭魔芋只要一长,就会散出茅坑一样的臭味。到时候,他们不就得被臭得搬家了么!”
说完,男孩抓起弟弟的手,来到了新修的篱笆边。
他掀开竹筐上的破布,把竹筐举过头顶,准备把里面的臭蛋倒进院子里去……
可就在这时,身后起了一阵儿“细细簌簌”的声音。
随即,弟弟便拉着他的衣角,颤颤巍巍地道:“哥……哥。有妖怪!”
男孩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足有屋顶高,全身绿油油的怪物正站在自己身后。它拉长着脸,张牙五爪地朝自己和弟弟扑了过来!
“啊!”男孩扔了手中的篮筐,拉着弟弟撒腿就跑。
可那竹筐却没有落地,像是被两个男孩吸引了一般,也跟着他们一起跑。不多时,竹筐里的臭魔芋蛋就全都黏在了两个男孩儿身上。
两个男孩哭嚷着,边拼命地拍打自己,边朝家里跑着。直到进了自家大门,那些臭魔芋蛋才落在了地上……
“嘿嘿嘿。”躲在暗处的白糖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住在这里小半个月了,这所破旧的房舍好不容易被她打理出点儿模样,可那两个小鬼隔三岔五地就跑来捣乱!
老虎不发威,他们简直觉得白糖好欺负!今天就教教他们,“自食其果”四个字怎么写!
白糖满意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屋门……
谁曾想,司尧竟然醒了,正坐在新搭成的小炕上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