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软绵绵地倒在了司尧的臂弯中。
司尧顺势抱起白糖,又朝灵泉的方向走了回去。
一只浑身黝黑的大鸟,扑棱着翅膀,跟在司尧身后。
“都处理好了么?”
司尧用余光撇了眼大鸟,便低头盯着怀中人儿的面庞,目光再不曾移开。
“啾……啾。”黑鸟转了转琥珀般的黄色眼睛,有些心虚地叫了两声。
“我是说,他们都失去意识了么?尤其是那把赤影剑。”
“啾!”黑鸟长鸣一声,得意地点了点头。
“血纵术呢?”司尧继续问道。
黑鸟猛地一滞,差点儿从半空中摔下来。
它心虚地看了看主人怀中的女子。都是她身上散发出的味道太诱人了,让它没有完成主人的任务,就开了小差!
可主人并没有责备它的意思,只是道:“刚刚施法时被打断,他们吸入的鲜血并不多。”
“啾啾!”黑鸟响亮地鸣叫着,试图让主人相信自己的能力。
他们离灵泉越来越近了……
司尧顿了顿步子,嘴角渐渐向上翘了起来,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黑鸟见状,急忙与主人保持一定距离。
灵气越是浓郁的地方,它家主人便越喜欢杀人。那灵泉边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便是最好的警示!
司尧没再理会黑鸟,而是把白糖又放到了灵泉旁的空地上。
他一边帮白糖整理着碎发,一边喃喃道:“为何会灵力全失呢?你又经历了什么?”
黑鸟在离白糖不远的地方蹦来蹦去。主人怀中女子的味道实在太诱人了,它舍不得走太远。
司尧再次抚上白糖的脸颊,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很好闻,对吧?”
黑鸟拼命地点了点鸟头,忍不住蹦了几步,离白糖近了些。
司尧眼神迷离,似乎满腹的疑惑:“她当时把我从那臭泥沼中拉出来,我便闻到了这股味道。”
“我早该确定是她的。”司尧的语气有些遗憾,手上的动作愈发地轻柔起来。
“她这处有个梨涡。”司尧摩挲着白糖的脸颊,喃喃道,“那日我那么臭,她却对我那样笑着。”
黑鸟从未见过主人这副神情,它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太过靠近那个女子……
“可是……”司尧神色渐渐清明了些,“刚刚,她走了。”
黑鸟激动起来,琥珀色的眼睛圆睁,一丝血色出现在了它的瞳孔间。它迫不及待地朝白糖跳了过去。
“可是……”司尧皱起了眉,“她又回来了。”
黑鸟猛地停了下来,眼巴巴地瞅着躺在不远处的白糖。
“可她险些坏了我的大事。”司尧轻叹着。
黑鸟再次激动起来,它扑棱了下翅膀,“嗖”地一下便想要窜到白糖身旁。
可就在离白糖只有咫尺之遥的地方,一支胳膊拦住了它的去路。
“她是我的。”
主人的声音不大,黑鸟却耷拉着脑袋,彻底放弃了那散发着诱人味道的身体。
“是我的……”司尧又轻轻地说了一遍。
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感觉盈满了司尧的心头。这种感觉,甚至超越了充裕的灵气带给他的痛苦!
“她是我的!”司尧直起了身子,确定地道。
像是迷茫的信徒找到了自己的信仰,司尧激动地微微颤抖着。那原本苍白的双颊,也泛起不自然的红晕。他俯视着白糖,丝丝缕缕的狂热,布满了漆黑的双眸……
黑鸟认命了。它耷拉着脑袋,扑腾起翅膀,准备去完成“血纵术”。
刚一升空,黑鸟忽地警觉起来。这里除了主人和自己,似乎还有其他清醒着的灵物!
可黑鸟环视了一周,什么也没发现。它低头看了看主人,主人仍旧看着那个女子,并未察觉到异常。
黑鸟放了心,向堆满尸体的地方飞去。
黑暗中,一对儿蓝色眸子闪了闪,隐去了踪迹……
悬停在尸堆上方,黑鸟垂目,看向其中两具快要凉透的躯体。
躯体面目可怖,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干涸变黑的血点儿。血点儿排布均匀,绘出了一副诡异的符咒。
黑鸟尖利的鸟喙发出“扑撸、扑撸”的声响,
它伸出利爪,尖利的指甲触碰到瘦子的头皮,缓缓地向下划去……
“不必了。”司尧忽然阻止道,“留一个便够了。”
黑鸟划了一半,瘦子额头上的皮肤已然裂开,鲜血糊住了他整张面孔。
“让这个清醒过来吧。”司尧吩咐道。
黑鸟“扑撸”了两声,瘦子慢慢转醒过来。
“啊!”剧烈的疼痛让瘦子一醒来便尖叫起来。
“闭嘴!”司尧皱着眉,令道。
瘦子忽然失去了声音,他的嘴一张一合,像是离了水的鱼。
他睁着淬了血的双眼,惊恐地想要看清眼前的情况。
司尧信步闲庭地走近了他,道:“你听过世间最美妙的声音么?”
瘦子循声望去。
透过自己的鲜血,他看到那极红的唇正带着笑意,浮在几乎透明的脸皮上。就像是画了皮的恶鬼,带着诡异美丽的死亡气息,在朝自己慢慢走来。
瘦子拼命地挣扎,想要挪动身体,却一动都不能动!
“一会儿,你就听到了。”司尧笑得惬意,慢慢闭上了双眼。
这时,瘦子的一支手忽然能动了。他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另一支胳膊。
那手不受他控制地慢慢收紧,他惊恐地睁着血眼,嘴巴快速地一开一合,却只能听到他臂骨碎裂的清脆声!
“多好听啊!”
司尧微笑着,歪了歪脑袋。
“接着来吧。”
瘦子的脸已经痛得扭曲,可他的那只手又朝他的肋骨处伸了过去……
白糖渐渐睁开双眼。
明月珠缓缓在上方转动,银白的光芒洒落在司尧身上,使得那玉色的肌肤和墨色的长发氤氲起来,仿佛轻轻一碰,便会消散于无形。
司尧眉头微皱,一双上挑的丹凤眼轻轻合着,长长的睫毛颤动着,似在忍受着痛楚。
“司尧?”白糖喃喃着,坐起身来。
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灵泉边上。只是此时朔风已起,除了自己和司尧,四周再无人烟,连之前散落在周围的尸首也消失无踪。
白糖向后挪了挪,警惕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过分好看的面庞……
忽然,司尧绷紧了身子,眉头也皱得更深了一些。
“怎么了!”白糖下意识地问道。
司尧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回应。
白糖皱了皱眉,心中不自觉地担忧起来。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让她不得不对司尧有所戒备。可看到他这副模样,白糖又心有不忍。
她不知司尧以前经历了什么,可此时的他和凡人一般无二,刚刚受了那么多磋磨,就算有明月珠护着,恐怕也伤得不轻。
此时,白糖的灵力已恢复了一些,虽使不出什么大的仙法,但修复一具凡人之躯却也不是难事儿。
白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尽自己所能,救治司尧。
谁让自己欠他一条命呢。白糖心中长叹,此时救了他,他们俩也算两清了吧。
这么想着,她双手捻诀,运起气海内所有灵气,缓缓地注入司尧的胸腔之内。
不多时,司尧的脸色渐渐好转……
可忽然间,他的脸颊抽搐起来,身子也蜷成了一团儿!
还没等白糖明白怎么回事儿,司尧的体内忽然多了无数条黑色的细线。
那些细线像是被灵气激活了,开始横冲直撞地在血肉里撕咬起来!
白糖大惊,急忙停下手中动作,只留下极细的一丝灵气,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灵气消失了,那些黑色的细线也渐渐消融在司尧的体内。
可白糖还是捕捉到了一丝黑影,便急忙用灵气跟着它。
那黑影耀武扬威地在司尧体内游走。它周身长满了黑色的毛刺,口器像是一支努箭。刚刚那无数条黑线,便是从它那口器中所出。
蜮射!白糖被惊住了。是谁这么狠毒,要用这么阴损的招数对待司尧?!
蜮射是一种蛊毒。施蛊之人,随时都能让中蛊之人死去。不但如此,中蛊之人只要在灵气稍微充沛的地方,还得忍受万虫钻身之痛!
要想不受苦,中蛊之人便不能接近任何灵气充沛的地界。这对一个修行之人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痛苦。
看了看一旁的灵泉,白糖暗叹,这司尧也太能忍痛了!
她咬着唇瓣,思考自己该何去何从……
司尧受的伤,对于凡人之躯还是挺严重的。可若是继续用灵气治疗,恐怕他就得忍受“敲骨吸髓”之痛!
“咳、咳。”
这时,司尧苍白的薄唇动了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没事吧?”司尧的眼神一聚焦,便充满关切地看向白糖。
见司尧醒来,白糖又警惕起来。她礼貌性地扯动嘴角,摇了摇头。
“那便好。”感觉到白糖的疏远,司尧似乎有些失落,垂下了眼帘。
他努力地想要坐起身来,可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虚弱,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
白糖不忍,上前扶住了他。
“不必了。”
司尧伸手想要拒绝。可他刚一动弹,一口鲜血顺着喉咙上涌,眼见就要喷出。他赶紧用力扭头,努力不使污血喷溅到白糖身上。
“小心!”白糖急急叫着。
可司尧费力地支起手臂,边咳嗽边断断续续地道:“脏……小心……弄到。”
司尧用手撑着地面,尽量让自己的身子悬空。或许是因为疼痛,那双青筋暴起的手臂轻轻颤抖着。
白糖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