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能自由查阅到完整的资料,她获知了更多信息,而越读下去,她就越心疼师兄。
归元长老的手札里,详细记录了要如何对幼年魇兽进行防范和管控,包括但不限于隔离,封闭式修炼,阵法困锁,乃至每月一次的妖力检测。
柳千千忍不住联想到自己在池子里见过的,锁住师兄的琉璃手铐,还有师兄住着的偏僻隐蔽到古怪的院落。
可对于令师兄痛苦不堪的热疾,里头却几乎是一笔带过,只说是幼年魇兽的先天不足。
最可怕的是,在这本手札的末尾,还详细规划了可以利用成年魇兽的强大妖力为七星宗的新一代护山大阵七星阵做灵力供给。
这算什么?
难道师兄只是什么工具吗?
读完,她恨不得想撕掉眼前的手札。
“千千姐你怎么了?怎么看着这么生气?”
柳千千回神,见小茗在一旁有些担忧的看她,她忙掩掉面上神色,假作无事地摇了摇头。
小茗倒也没追问,只热热闹闹说起旁的:“千千姐,你真的还住在这里吗?”
她点点头:“内门宿区要缴新的住宿费用,有些贵。怎么,难道你想我搬走?”
“当然不!”小茗一下抱住她的胳膊晃了晃,“我还担心千千姐会要走我该寂寞了呢。”
晚上回来后,小茗十分兴奋地缠着她问起戚长老的院子是何模样,柳千千一一细说,倒是引得她连连称奇。
“难怪之前都说械部的人怪。”小茗拿这句当总结陈词,又豪言壮语一番自己定要尽快晋升不能拖她的后腿。
笑闹过后,小茗出门去洗漱,柳千千见她走远,这才慢慢开始考虑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无论如何,她觉得自己还是需要认认真真求证一次。毕竟她见过的与魇兽极为相似的“猫猫”师兄都是在梦里,而非现实。
她不能妄断。
或许她还是应该找个机会,去师兄院子里仔细看看。
只这么一会,小茗已经回房了。
“对了千千姐,你之前说想在三个弯卖点东西,可是真的?”
对方洗漱完归来,又坐在一旁椅子上边擦头发边问她话。
这也的确是柳千千的想法。
进入械部后,每日都需完成一定量的械具练习,虽则戚长老门下有弟子定量可以领取的备料,但若想自己做点研究,只怕还是得自己准备才好。
当然,不管是以槐师姐还是三位师兄都曾经大方告诉她不管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他们帮忙,但柳千千还是想要自己多挣些灵石。
哪怕……哪怕是为了日后的不时之需呢?她总觉得未来或许还有很多事要做,多攒点硬通货总是好的。
“我近日或许会多做些小械具,你能帮我拿去三个弯卖卖试试看么?”柳千千坐直身子,和小茗商量道:“毕竟我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等结算时给你抽五成的利。”
“五成?!”小茗惊讶地直接叫出声来,只不过她转瞬又咧开一口米粒白牙,坏笑着冲她道:“千千姐,你这么做生意,只怕裤子都亏得没得穿了。”
柳千千难得愣住眨了眨眼,马上想起来,小茗家原本就是西平郡的商户女,听说她父亲的店子是做的挺大,她入宗门前也是应也是沾过点生意经的富家小姐。
“我最多抽三成就够啦,千千姐有什么成果都交给我吧,我会负责打开销路的!”小茗舞了舞拳头一脸兴奋的模样。
见她如此有斗志,倒是冲淡了柳千千心头的一点忧虑。
是啊,不管如何说,毕竟她已经回到了现在,一切还有机会,只要她努力,肯定能守住师兄。
只是,以师兄的功力,想必她只要靠近,他就会发现,而且师兄现在看起来有些不喜她擅自跑去,若想进院子该怎么办呢?
没成想柳千千刚刚生了要想想办法的心思,下午便有个送上门的机会。
【例行检查?】
自打刚到那日她从浪浪师兄那里炸出来他们的秘密联系方式,她便得了这个可以通过符牌和他们多线共联的工具。也省的大家见面说话,显然三位师兄都很高兴。
不过想再加上以槐师姐大概得等她从老家回来。
【是的千千师妹,械部每个月都要分管宗门各处重要阵法和械具的检查维护,师父一般负责的是靠北边那块,慧师叔他们是南面,当然还有其他师叔祖也各有责任领地。】
北面?
柳千千心思微动,在屋里握着符牌又送了一段问题出去:【北面是指藏书阁吗?】
【对的,】这次回她的是温师兄,【还兼有岑师兄的院子,不过因为岑师兄院里情况特殊些,咱们去的比较少。】
情况特殊?柳千千心念电转,马上道:【我从前当洒扫弟子的时候就是负责藏书阁,不如这次就我去,可以吗?】
应该不会因为资历问题被拒绝吧,柳千千有些紧张地抿唇,毕竟例行检查应该主要是记录情况,若真有什么问题需要维护,她也可以再用符牌直接问三位师兄的。
然而她这话发出去,里头却是半天没得回复。
【怎么了三位师兄,是我资历不够吗?】她小有忐忑地又补了一句,却很快引来一大串回复。
【怎么会千千师妹!】
【千千师妹想去,实在是帮大忙了!】
【千千师妹,有你真好,我们终于不用石头剪子布了tat……】
柳千千:……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三位师兄都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大概此前也会为这事烦恼。
很不错,这无异于她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这次她来的可算光明正大。
完成这几日械具定额,又抓紧研习了戚长老布置的任务后,柳千千终于成功揽过这个例行检查的活计。
若是师兄问起,她便可说是按了惯例被分来检查的,这下对方总不能轻易赶她走了。
藏书阁那边倒是没什么特别需要的做的,她基本只是留了一番记录,不过她也把自己之前钻过的那个空子补上了,好歹现在自己也算正式的械部弟子,多少也有点责任感。
时值下午,今日天色脱开前几日的阴沉,难得晴朗许多,连带着她的心情也称得上轻快。
也或许是因为马上能见到师兄。
柳千千压住那点古怪的欣喜,提着自己的工具包站到院门口,见院中无人,便抬手敲了敲篱笆矮门。
其实不太需要这一步,根据上次的经验来看,这院子一近人,师兄应该就能察觉。
只是里头半天不见回应。
“师兄?”她在院外又喊了几声,还是很静。
师兄是不在吗?是出门有事了?
她有些踌躇,可院门并未上锁,她也没感觉到什么主人外出时留下的禁制。
又或许是临时出门,正好被她撞上了,她应该晚些再来么?
虽说师兄若是不在,也许是她“闯空门”查探那个池子与缩地阵的机会,可这事风险过大,若是被抓到就实在尴尬。
正当柳千千拿出符牌打算问问三位师兄时,却突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清甜花香。
很淡,是金花茶。
她猛地睁大眼睛,很快想到了自己曾经在哪里闻见过这种香味。
“师兄!”她又在外头喊了一声。
只这次,屋里仿佛有什么动静似的。
师兄在里面!
她的心砰砰跳起来,又听屋里似乎有往外走的动静,脑中稍稍想了想,便立刻抬手推开院门往那处快步走过去。
有了一些预感,等她走到主屋的房门前,花格门正好被哗啦一声推开。
和梦里一模一样的师兄。
发间轻轻抖了抖的白色毛绒耳朵,一双软乎乎亮晶晶的金色眼睛。
他乍一见她,眸光便似晃了晃,虽是未笑,但眼神柔和,唇角也变软了,那双奇异的金色眼睛里淌出一点闪烁的波动。
就像是……等到主人回家的大猫猫!
她只呆了两秒,便下意识抱着师兄推他一起挤回屋内,飞快反手关上了房门。
第一时间,柳千千脑海中想的便是——这样的师兄,可不能让别人瞧见了。
屋内光线暗了不少,柳千千的心跳似乎还在扑通扑通极其亮耳地搏动,温暖怀抱间,盈入鼻息的是淡淡的金花茶香气。
不知是不是误会了她情急之下的“投怀送抱”,师兄后一步揽上她,微微低下头,自然而然在她发顶上蹭了蹭。
这番亲昵,让柳千千的脸轰一下红透了。
她忙撒手想要撤开一些距离,见师兄有些茫然地冲她眨了眨眼眼睛,那神情似乎是在疑惑两人为何要分开。
“我……我来找冰敷贴。”有些结结巴巴地避开视线,她从师兄身旁往屋里走,还真在与梦中相同的第三层箱屉里找到了冰敷贴。
她愈发怀疑起自己曾经以为的“古怪梦境”本体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师兄的热疾。
“师兄过来这边。”柳千千牵着师兄让他坐下,熟练按照梦中有过的操作把冰敷贴一一排好。
果不其然,对方的面色渐渐红起来,他的眸光跟着变得氤氲,只是也和梦中相同,他就那么静静盯着她,视线跟着她的动作转来转去,认真又专注,瞧起来仿佛看着她是什么……是什么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一样。
柳千千心潮起伏,替师兄上完冰敷贴,仍是觉得面前现状有些不真实的梦幻感。
“所以……师兄真的是魇兽……”
柳千千指尖一热,是师兄下意识来抓她贴完冰敷贴后空下来的手。
她没有拒绝。
小指被轻轻缠住,师兄像是觉得十分有意思似的,拿拇指指腹轻轻捻她的指头一侧,虽是极小的动作,却带着十足的亲近和依赖。
“师兄时不时便会这样难受吗?上一世……师兄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开的?”
屋外一点天青日光自窗棂投落地面,被分隔成一块一块的亮色,静立的少女声音低徊,她口中虽是有问话的对象,但看样子并不在意对方会不会有所回应。
事实上坐在她对面仰脸看她的猫耳少年也确实没有回应。
他好像只是察觉到对方心事重重,眨了眨眼牵着她的手轻轻摩挲,仿若宽慰。
“……我这次回来,心里想着要好好紧跟着师兄尽我所能地保护师兄,只是,我总怕师兄还在生我的气……之前那次失约,是我不好……”
柳千千想起之前在梦中见过的师兄的信笺,觉得眼眶再次有些发热起来。
她实在胆小,怕得厉害。
而这样什么都不记得的师兄,好像反而让柳千千可以没什么顾忌地说出心里话。
“师兄,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这语气极轻的问句如一片幽羽飘然落入池中,荡起小圈寂静的涟漪。
而在屋外,被柳千千拿起过却不小心遗漏的符牌掉落在院门口,突地闪了闪。
【对了千千师妹,我方才找你发现你已经出门了。】
【忘了告诉你,岑师兄的院子不用进去哦,最好也不要进去,岑师兄院子的阵法最是复杂,一般是掌教大人或者师父去亲验的,咱们不用管。】
【嗨呀,你想太多了,你又不是没去过,岑师兄那块地界气场那么强,生人压根进不去好么……】
【也是。】
【不过千千师妹还是要小心些,长老亲自叮嘱过,若是擅闯岑师兄的院扰了他清修,也许会有大麻烦。】
【什么大麻烦?你怎么没告诉过我这点啊师兄!】
【你不是一贯觉得岑师兄冷冰冰的,怎么会往那凑,只怕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哈哈哈哈】
【行吧……师弟的命就不是命呗……】
……
那符牌还在不断闪烁,话题却已经跑远了。
只是符牌的主人大概一时半会是看不见这些“性命攸关”的重要信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