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个月……
林晚晚喃喃的重复了一遍林瑞的话，冥冥之中她似乎领悟到了林瑞这话的言下之意。
她不是林瑞的孩子。
她再一次抬起头，去寻找林瑞的身影时，林瑞早已不知去向，大约是回了临京吧，他是国之宰辅，也需要日理万机的。
但这个消息，却让林晚晚的心里翻江倒海，一时之间，好像她对林瑞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
更准确的说，是没有了任何强有力的支撑。
林晚晚听白三爷提过林瑞的出身，父辈是寒苦学子，靠着苦读一步步到了殿试，后来到他父亲那一辈的时候，便已经拜相了。
那样的人家，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儿子，去收养一个孩子呢？这难道就是他将她们母女丢在后院不管的因由吗？
如果这一切都能说得通的话，那为什么他又要杀了自己的母亲？为什么杀了自己的母亲之后，又不杀自己？
林晚晚觉着自己的头要炸开了，她除了能沉浸在自己不是林瑞亲生女儿的震惊中之外，一丁点儿别的猜测都没有。
包括今天，林瑞的这个举动。
林晚晚不得不以小人之心去思考，他是不是想要留一些人在自己身边，以便于时刻知道自己的动向？
那这样他就随随便便找一个人混进来就可以了，何必要挪动自己的府兵呢？
他这个行为，陛下知道吗？陛下又会怎么想？
林晚晚素来觉着自己被卷入这些旋涡之中，早已应对自如，走一步看三步，对一切都胸有成竹。
可是往往事情一到林瑞这里，便好像什么都不对了。
别说是三步，她甚至都不知道林瑞下一句话会说出什么来。
这个人……林晚晚想起白三爷的评价：真是太可怕了。
邱佟走到了林晚晚的身边，担忧的问道：“夫人觉着，林相这话，可信吗？”
林晚晚掂了掂手里的扳指，她纠结的正是邱佟开口问的这个问题，不过此刻她没有什么心思去玩儿心眼猜算计了。
无论后手是什么，只要能把兵给自己，去接应白璟辰，那就是好人。
更何况这里还有郁南王府的府兵，即便是林瑞有着什么别的想法，郁南王府不会有。
“信不信的，再说吧。”林晚晚将扳指递到了邱佟的手里：“你派人去看了看，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明日一早咱们启程，先去南边接管了两府府卫再说。”
“是。”邱佟垂头应声。
二人并肩往茶肆里走，林晚晚眼前总是浮现出林瑞站在月光下的神情，不由自主的便抬起头，看了几眼月亮，不知道怎么，又想起宋戈死前说，景南的月亮，要比临京的圆上几分。
作为一个现代人，林晚晚很清楚，月亮就只有这一个，一切都是人的情绪使然，或许明日之后，她便再也瞧不到如今夜这样好的月色了。
林晚晚仰着头，独自站了一会儿，便觉着夜里寒凉，想要回去歇下了。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茶肆的房顶上，站了一个人，林晚晚仔细分辨了一下，觉着身形同莫廉有几分相似，便从二楼尽头的小窗子处出去，找到了莫廉。
她也不知道则大半夜的，莫廉站在这里是要干什么，莫廉是个身上有功夫的人，远远的就听见了林晚晚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抱拳施礼：“夫人。”
“嗯。”林晚晚应了一声，提起裙摆，走到莫廉的身边，这上面瓦砾碎裂看着破旧不堪，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修葺过了。
不过泰来镇一向没有多少人住，来往都是往临京去的商旅，故此这茶肆的东家疏于修缮，倒也是正常的。
莫廉想要扶一把林晚晚，可手伸出去了，自己觉着不妥，又收了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夫人小心。”
林晚晚瞧见他的动作，微微笑了一下，毕竟她认识莫廉，要在认识白三爷之前，当时在后山之上，他也算是救过自己性命的。
林晚晚站到房顶，方才发现这里的视野很宽阔，特别是一回头，好像就能看到临京里的灯火辉煌一样。
“怪不得你总是喜欢站在高处。”林晚晚不由自主的感叹：“站在这里，的确是比站在下面，要舒爽的多。”
“倒也不是这么回事。”莫廉轻声回答，他抬起了左手：“我来这里，是要放箭的。”
林晚晚这才注意到，他的弓箭确实的都握在手里，莫廉是极好的弓箭手，箭无虚发，可林晚晚不记得自己吩咐过放箭的事情，便问道：“你放箭作什么？”
莫廉垂下眼睛，目光落在那只包着尖端的箭矢，也不知道这话能不能说。
林晚晚知道莫廉是不可能坑害白三爷的，可即便是如此，她依旧不希望出现自己无法控制的情况，故此追问道：“你们有别的，我不知道的计划？”
“没有！”莫廉连忙否认，他摩挲着箭尖，声音有些听不大真切：“这是反箭。”
“但凡是在驭风军训练过的兵将，都认得这只箭，此箭一出，从前驭风军麾下的士兵，便不在听圣喻，而只认驭风令。”
说到这里，莫廉抬起头，看向林晚晚的目光里，有几分胆怯。
他比林晚晚更清楚，这一箭放上天之后，会是什么后果。
林晚晚摸了摸腰间的驭风令，好像之前三爷也提过这么件事，只是她不大在意罢了，又想起当日在宫中，禁军徐耿瞧见驭风令之后的状态……
“驭风军一向忠义，这东西放出去，便再无回旋之地了。”林晚晚的合了合眼睛，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反问自己，真的要这么做吗？
如果远在边境的白三爷看到了，会支持自己吗？
她甚至开始有了几分动摇：“还是……别为我开这样的先例了。”
“这不是为你，夫人。”莫廉搭弓，箭矢垂直的指向头顶：“这也不是莫廉第一次放这只箭了。”
林晚晚眉心一动：“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三将军死的时候。”
莫廉的眸光一抖，那只箭矢带着破风之声冲上了云霄，在林晚晚头顶炸开。
像是噶纳尔投降时，林晚晚和白三爷并肩看过的呲梨花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