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刷一下抬起眼睛，仔细看着邱佟，她觉着邱佟可能是疯了，林瑞怎么可能到这个地方来？
他是当朝宰辅，自己现在做的事情约等于谋反，他来这里作什么？要抓自己，还是送上门来，等着自己杀人灭口？
林玥的事情，加上原主母亲的事情，林晚晚觉着自己和林瑞之间真的是有太多的账目要清算了，之前在宫里的时候，她便想着，一旦出宫，定然要和他算清楚。
可出宫便遇上了白三爷的事情，现在万事都没有白三爷大，林晚晚一时间，便什么都忘了。
“你确定吗？”林晚晚眯了眯眼睛，神色有些可怕。
邱佟咽了口唾沫：“属下只是看着像。”
“人在哪里？”林晚晚给三才做了个手势，让三才先放这些人回去休息，明日一早便启程赶路，自己则随着邱佟下了楼。
茶肆里的灯光昏暗，账房躲在柜台后面睡觉，也没有人理会林晚晚，林晚晚一路走了出去，在不远处的暗影里，果然见着一个矮胖的身影。
她不大敢确认，又往前走了几步，没想到，那个人竟然真的是林瑞。
他背手站在树林里，仿佛这里都不是什么泰来镇，而是他相府的后花园了。
“你在这里等我。”林晚晚没有让邱佟跟着，自己独自的迎了上去，面色十分谨慎。
林瑞瞧见林晚晚走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内宫的伙食不佳，你眼瞧着瘦了一圈。”
他语气平常，似乎已经将之前林晚晚冲撞之事忘却了，可林晚晚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林瑞一向对自己不上心，即便是知道自己如今暗中聚集兵马，也不可能来规劝自己，所以他此番而来，大概率是代表陛下。
可按照陛下的性格，知道了这些事情，要么依旧按下不发，要么直接出兵讨伐，让林瑞来作什么？
和谈吗？
使节吗？
这是把她当异国的意思？
这很难不让林晚晚起了浓浓的戒备之心，她顺着林瑞的话回答：“那地方吃人，我吃不惯，自然便瘦了。”
林瑞听到林晚晚这个话，不由得低笑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到了月光下：“我看你中气十足，想来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对吧。”
这么快就入正题了？实在不像是林瑞的风格，林晚晚抿嘴笑了起来：“怎么？宰相大人屈尊到我这里来做说客了？”
“我说的，你听吗？”林瑞摇头苦笑，把自己看的很清楚：“你呀，哪怕是你明知道我说的话对，为了给我添点儿堵，你也偏不按我说的做。”
末了，他忽的叹了一句：“你便是你母亲送到我这里，给我添堵的。”
林晚晚愣了一下，不知道林瑞这话是什么意思，更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母亲，刚想仔细询问，便瞧见林瑞一扬手，一个什么东西便丢了过来。
林晚晚身手想接，可邱佟先就先一步飞身过去接住了，他以为是什么暗器，可拿到手里，方才发觉，是一个扳指。
看了看没什么问题，转交给了林晚晚。
“往南五十里，有我和郁南王府的府兵。”林瑞说道，顺便指了指南面的方向：“人不多，武艺也不精，但好歹能充个人头。”
林晚晚愕然的抬起眼睛，她万万没想到，林瑞深夜来泰来镇，竟然是给她送人的。
他不是来做说客的，他是来做帮凶的？？？
他疯了吧！
“你……”林晚晚觉着手里那枚冰凉的扳指，像是在一点点的啃噬她的手指：“你知道我要作什么吗？”
林瑞没回答，他忽的沉默了下来，矮矮的身体站在那里，若不是一身华服，看着就像是泰来镇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
任谁也不敢相信，他是那个在朝堂上搅弄风云的宰辅大人。
“那是你的事情。”林瑞远远的看着林晚晚，想着当初那个襁褓之中的孩子，转眼间已经亭亭玉立，心中不由得柔软了几分。
虽然与他如同世仇一般，虽然整日里冲撞他，可终究……是那个一直在身边长大的孩子啊。
“你的事情牵连不到我。”林瑞叹了口气，总是狠不下心：“我也不想管什么三将军四将军的生死，你好好活着就行了。”
说着，他背着手，转身就想走。
走？
林晚晚快步追了上去，他莫名其妙的来一趟，莫名其妙的丢了这些人给她，做出一副慈父的样子来，让自己的心里乱成一锅粥，如今就想走？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晚晚急急出声，叫住了林瑞，她也不想在与他打太极打机锋了，她甚至有些红了眼睛：“你一面纵着林玥胡闹，一面又给我兵马，还有被你丢进宫里多年的长姐……你究竟是要干什么！”
林瑞收住了脚步，听了林晚晚的话，嘴角浮出一丝苦笑来，是啊，他到底在作什么。
“你若是换一个说法，或许许多事情，便想的通了。”林瑞转过半个身子来，只有一侧的面容上，洒了些许的月光：“我纵着林玥胡闹，纵着阿瑶党争，纵着你举兵……”
这三句话，像是给了林晚晚迎头一击。
她好像真的明白了什么。
难不成这个一向阴狠的林相，竟然是个娇纵女儿，毫无底线的父亲？
林玥要嫁入怀远将军府，他不管，长姐身涉党争多年，他也不参与，如今自己都快造反了……
林晚晚觉着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林瑞，即便他就站在面前，也像是身前铺了一层厚厚的纸，她只能看得到轮廓，却看不清他到底想做什么。
“你知道你为什么叫晚晚吗？”
林瑞的声音沉了下来，竟恍惚间带着几分慈爱：“因为当我知道一切的时候，都已经为时已晚。”
“去吧。”林瑞扬了扬头，示意林晚晚回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从前管不了你，现在依旧管不了你。”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便继续往前走去，没几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回头看着林晚晚：“上一次你让我多自省，想想为人父母的道理。”
“我仔细想了，自你三个月到我身边，我确实……不大会为人父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