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将孙大人夫妇送走,也未曾在回前厅去看孙氏,她现在多看孙氏一眼,都觉得恶心。
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刚一进门,就看到方莲在给自己使眼色,只可惜林晚晚和她之间,实在是没有和梓兰那样的默契,方莲的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林晚晚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直到进了书房,看到了在桌案后面看书的白三爷,林晚晚才恍然察觉,他像是生气了。
要不然,早就凑过来问这问那了。
正巧有小丫头要去添茶,林晚晚便接过了茶水,亲自放到跟前儿,笑呵呵的问道:“三爷这是,看什么书呢?”
“武陵杂记。”白三爷眼神都没抬,嘴里的回答,干净利落:“讲的是一个老妇人上山,救了一直老虎下来,老虎醒了,将老妇人家里的鸡鸭全吃了,老妇人非但不生气,还将自己腿上的肉也割下来,喂了老虎。”
林晚晚怔怔的听着,刚想说这老妇人怕不是有病,但恍惚间觉得,白三爷像是在讽刺自己。
她趁着倒茶的工夫,忙撇了一眼白三爷手里的书。
压根就不是什么武陵杂记。
“三爷。”林晚晚的茶壶落在桌案上,溅出几滴茶水来:“我没文化,你偏要糊弄我!”
“我没有啊。”白三爷翻了一页书:“这典故就叫《林圣人不计前嫌》。”
林圣人……
林晚晚吹开垂在眼前的一缕发丝,劈手夺过了书:“这不是之前就商议好的吗?你怎么如今又变卦了?”
说起白三爷临时变卦,这也不是头一遭了,林晚晚想起了一些旧事,立刻反咬回去:“便是当初在稷山县,要给念儿请先生时,也是这样,明明说好了,不去范家读书,结果范博远一来,立刻就端着笑改了口。”
“我看,你这故事不应该叫什么《林圣人不计前嫌》。”林晚晚说着,将刚刚给白三爷倒的那杯茶,端在了自己的手里:“合该叫《白某人出尔反尔》才对。”
出尔反尔的白某人被抢白了两句,气的拍了桌子:“林晚晚,咱们当时只是说不追究孙氏的作为,并没有说不动她正室夫人的位置,你怎么私自定下了,也不同我商量?”
“孙济调任到中书省了,我的大将军。”林晚晚皱起眉头,和白三爷分辨起来:“三省六部,国之中枢,你此刻是将她降为妾室还是与她和离,孙家都不会满意的,便是不说,心里也会记恨,这和追究起来,又什么区别呢?”
林晚晚拍了拍白三爷的书:“原封不动,才叫全不追究。”
“你说的都对。”白三爷从椅子上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卧房走去。
他这话一听就是堵着气,林晚晚实在是想不通白三爷在别扭什么,便快步跟了上去:“只要孙氏还坐在夫人的位置上,孙家就必然会保着太子。”
“陛下下旨,便是中书出令,只要孙济忠心,那对太子是有很大助益的。”白三爷的脚步实在太快了,林晚晚险些被脚下的裙子绊倒,好在被白三爷察觉,一把扶住了她。
可见她站稳,顿时又把手收了回来,甚至冷笑了一声:“说的真好,你怎么不去做太子妃啊。”
林晚晚站在原地,愣了片刻。
“你讲理不讲理!”她眉头立了起来,认识白三爷这么久,第一次发现他居然也有胡搅蛮缠这一面,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要不是为着你,我管什么太子不太子的,有朝一日改了国姓都与我林晚晚无关,我作什么要在这里忍气吞声?”
林晚晚说着,越发生起气来,索性也不跟着了,提着裙子便在一旁坐了下来,梓兰瞧见这两个人吵嚷起来,早就带着小丫头门先退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白三爷和林晚晚。
白三爷原不想接这个话,可是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停了,忍不住回头去看,见明晃晃的烛灯下面,林晚晚气哼哼的坐在那里,手还扶在脚腕上,看起来刚刚绊那一下,是伤到了脚。
他一肚子的气,便消了大半,少不得折返回来,矮身坐在脚踏上,伸手去碰林晚晚的脚腕。
林晚晚撇了他一眼,并不领情,转过了身,不想看他。
原本她就不是宽宏大量的人,今日在正厅,说起什么家和万事兴的话来,林晚晚自己都觉得像是吃了苍蝇一般,更何况日后与孙氏日日见面的依旧是她,她一肚子委屈没处说,反被白三爷给埋怨了一通。
她想着想着,眼圈便红了起来。
白三爷挪到了林晚晚的面前,将她的鞋袜褪了,搓热双手,捂在脚踝上,悠长的叹了一口气:“我无意与你争吵,也知道你的苦心,不过是……”
他顿了顿,无奈的苦笑道:“我始终希望,我的正室夫人,是你林晚晚,而不是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听别人教你一声姨娘。”
林晚晚吸了一下鼻子,没有出声。
“那每一声姨娘,我心里听着,都像是在笑话我一样。”白三爷喃喃的说着,倒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一般:“我如今伴驾在侧,官居二品,可连自己的正妻是谁,都做不了主,你说,我这般拼命,究竟是为什么呢?”
“那……”林晚晚看了白三爷一眼,怕他发现,忙又挪开了眼睛:“我把孙氏那瓶断肠散给你拿过来?”
“何必那样麻烦。”白三爷仰起头,笑起来的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你想要我的命,我即刻就能给你。”
林晚晚嘴角慢慢扬起些许的得意:“谁要你的命,你且留好,将来东府那位监国继位,这些帐,还要你一笔一笔的和他算。”
“怎么算?”白三爷眯了眯眼睛,有些为难:“林大掌柜很有经验的,知道人情债,最是难算。”
“你让他开国库。”林晚晚的得意逐渐变为猖狂,两只眼睛,冒出了大灰那种幽绿的光来:“分我一半。”
白三爷叹了口气,这林晚晚的眼睛里,除了银子,就不能有点儿别的东西吗?
“你真是太不了解苏恒了……”白三爷摇摇头,帮林晚晚将鞋袜穿好,扶着她走了几步:“他不坑你点儿银子,就不错了。”
林晚晚腾的站住了,须臾之间,就给自己的银子想到了藏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