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
就在林晚晚几乎要进到罐子里的那一刻,她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很熟悉,她却迟迟想不起来是谁,直到目光扫视到落在地上的那针C25,她才如遭电击一般。
死在柴房里的春菱。
当铺门前出手相助的白三爷。
承德马场。
寿安堂后面那颗桂花树。
所有的场景像是碎片一样一点点的拼凑在一起,她猛的睁开眼睛,手紧紧的抓着面前的人,大口的喘着粗气,仿佛劫后余生。
“没事了没事了……”白三爷将林晚晚环抱在怀里,口里不断安抚着她。
白三爷从来没有看到过林晚晚这么恐惧的表情,他有了些许猜测,可这个猜测,让他的心里猛的疼了起来:“做噩梦了吧……”
白三爷那一身的药香扑面而来,让林晚晚的心安定了下来,她把整张脸都埋在了白三爷的胸膛上,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她不觉得这是一场梦。
她认为或许这就是在那个世界,她死之后发生的事情,因为在最后,她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余光里那个生命体征的监护仪上,所以的指标,全部为0.
她已经死了。
同时能够作证她已经死了的,还有植入在她手中的芯片,为了保证信息的安全性和高级人类的隐私权,芯片在使用者死亡之后,会自动进入销毁程序,永远无法重启。
死亡这件事,对林晚晚的冲击并没有很大,她知道自己大概率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亡了,可最后那句“送回基地”,是将她整个人从坟墓里挖出来鞭尸。
因为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句谎言。
林晚晚的实验者,选用的都是没有经过任何改造的普通人类,她们在承受了上百针的试剂之后,是没有办法送回基地投入战争的。
实验虽然没有成功,可就连林晚晚这个实验的总工程师,都难以确定他们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已经脆弱不堪的地球根本承受不起任何的动荡了,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将这些人类销毁。
也就是他们实验室里所谓的“送回基地。”
这整个销毁计划的提出者,就是林晚晚。
白三爷曾经说过,四大皆空唯因果不空,她曾亲手种下了因,也死于而后生出的果。
她后悔吗?
她不后悔。
在那种情况下,这是她能做出的最优选择,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牺牲一部分低能的普通人,保全更为高级更有价值的高等级人,这是没有问题的。
优胜劣汰,本就是这个大自然的法则。
可她难过。
难过的是她从未考虑过那些所谓的“普通人”是有多恐惧,更难过的是,这些事情,都是她亲手做下,甚至曾经引以为傲的。
心里的千百种滋味糅杂在一起,林晚晚一直不愿去回想,一直紧紧绷紧的那根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断了,她把所有的悲伤和难过,都混在这无声的痛哭之中,发泄给面前这个,她最信任的人。
“哭吧……”白三爷对的手轻轻抚摸着林晚晚的头发,他低低的在她耳边安慰:“哭出来,就一切都好了。”
他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和颤抖,鼻子也不由得酸了起来,低下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人把你抓起来,也不会有人在拿着火把对你了……”
白三爷认为林晚晚是梦到了那场火刑,他回到稷山县的时候,范博远已经先他一步到了,所以他并没有看到林晚晚是怎么样到刑场的。
可他经历过死亡,他知道那是多么恐怖的一个过程,这件事不可能在林晚晚心里没有一丁点儿的阴影。
果然,提起那场火刑,林晚晚哭的更厉害了,白三爷就那么抱着她,任由她哭个痛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晚晚像是哭的累了,理智也一点点恢复了过来,她像鸵鸟一样,缩在白三爷的怀里,不好意思抬起头。
白三爷自得其乐,也是巴不得她就这么抱着自己,两个人不说话,白三爷的手拍着林晚晚的背,一下一下的,像是在哄小孩子。
林晚晚想吐槽,可又一想他一个大男人,整日里带兵打仗,不会哄人,倒也正常。
正胡思乱想着,外面像是有些说话的声音,林晚晚挪动了一下身体,白三爷也回过头冲窗外看了一眼,心里很是不满。
“外面……”林晚晚坐了起来,她擦了擦眼角没有干的泪水,说气话来嗡嗡响:“是不是有什么事?”
“不管他。”白三爷一伸手,又把林晚晚拉回到了怀里,硬生生按在了床上,继续拍着她:“睡觉!”
林晚晚挣扎了一下,从白三爷的怀里挣脱出来,刚想说话,便瞧见他的眼睛里多了许多血丝,一抬头,发现外面的的大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想来,可能到了晌午了。
他昨日一早便走了,夜里又在宫内,到现在估计都没有合眼。
林晚晚心疼起来:“累了一天一夜吧,赶紧休息吧……”
“不累。”白三爷见林晚晚不愿意在躺了,便也坐了起来,拉着她的手:“便是累的不行了,回来瞧瞧你,也就都好了。”
林晚晚的脸红起来,她垂下目光时,正看到白三爷胸前,被自己抹了一片的鼻涕和眼泪,顿时将被子拿起来,盖住了事故现场。
“别……”林晚晚刚盖上,白三爷又掀开了,指着自己的衣裳:“别盖上啊,须是给夫人看清楚,也好想着,给我换个新衣裳才是。”
林晚晚这才想起来,好像她让刘石给这院子里的人裁制新衣,但并没有带上白三爷的,倒不是差那几个钱,主要是……
她总觉得这种事儿,好像不应该是自己来办才行。
“你……”林晚晚哭够了,智商重新占领了高地:“这种事,还用得着我来操心吗?前几日,孙夫人还巴巴的拿着大氅追到门口,要给三爷你带上呢。”
白三爷也不知道这件事,愣了片刻,知道自己理亏,便抻了抻自己的衣裳:“夫人,咱们还是说一说,我这件衣裳的事情吧。”
“你看,这里是你的鼻涕,这里是你的眼泪,这里……是你的……口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