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知县不大乐意了。
他靠在太师椅上,上下看了一番林晚晚,清了清嗓子:“林掌柜,所谓幕后主使,是你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吗?”
林晚晚知道冯知县和柳郎中沆瀣一气,也知道自己这样刨根问底,他必然不悦,不过今天这么好的机会,绝不能因为他悦或者不悦而放走,不然等着她的,恐怕就是柳郎中变本加厉的反击。
但同时,她也不能得不给冯知县面子,这事儿还是有点儿棘手的。
林晚晚脑子一转,想到了一个以退为进的办法:“民妇见识浅薄,哪里会有什么办法,只不过觉得事情蹊跷,不如大人让我问他几个问题,这样,大人的文书也好写一些。”
她说完,看向坐在旁边的师爷,的确,这种一告一认的结案文书,师爷那边写了报到州府,恐怕也是会被训斥的。
师爷坐在旁边,真情实感的点了点头。
冯知县瞧着林晚晚一副谦卑有礼,谨小慎微的样子,心想就算让她问也未必能问出什么,柳郎中用的人若是这么容易就吐了口,那他就不是去讹诈林晚晚的。
是来打击报复自己的。
于是,冯知县抬了一下手:“问吧。”
林晚晚冲冯知县道了个万福,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家五六口人,问道:“你们一家折腾了这么久,在我铺子前面又闹得这样大,是为了钱吗?”
“不是。”那人见是林晚晚开口问,他就小心了起来,毕竟吃过林晚晚的亏,少说少错,于是只有这两个字回答林晚晚。
林晚晚又问:“那是为了名?”
“不是。”
林晚晚笑起来:“你终归是有所目的的,对吧。”
“撵你出稷山县!”这人终于给了一个具体的回答,顺便堵住了林晚晚的话:“没有主使。”
林晚晚暗自点头:“那我再问你,你我可远日有冤?”
“没有。”
“近日有仇?”
“也没有。”
“呵呵……”林晚晚笑了两声,她看了冯知县一眼,知道他此刻应该已经恨不得要把这个人给掐死了:“既然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又为何要撵我出稷山县呢?”
那人直起身子,干脆破罐子破摔:“看你不顺眼!”
“看我不顺眼是真的,但未必是你看我不顺眼吧。”林晚晚蹲下身来,看着这个人:“我手下四家铺子,两个玉器行,两个药材铺,王掌柜一生治病救人,从不与人结怨,为什么偏偏你看我不顺眼,还弄这么大一个局来撵我走?”
“你们第一天到寿安堂的时候,我开棺看过尸体,你父亲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脉搏,但是今日,你父亲奇迹一样的活过来了。”林晚晚的声音一点点冷下来:“你豁出你父亲这条命来对付我,若不是血海深仇,那必然是真金白银了。”
林晚晚眼看着对方的目光越来越心虚,知道自己一定是说对了地方,她站起来,看向冯知县:“大人,这事情他们圆不回去,不过我想,去他家里搜一搜,若是有些来路不明的金银,那他们定然会想起些什么来,在报与大人知的。”
冯知县被林晚晚逼到了死角上,没有了什么转圜的余地,但也不想顺着林晚晚铺好的路走,正犹豫间,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不必了,夫人。”
话音一落,业千从人群后面走出来,他手里像拎小鸡一样,拎着一个年轻人,走到衙门口,有两个衙役来拦住了他的去路,业千直接用另外一只手推开了对方手里的水火棍,走进来,将人丢在地上。
林晚晚知道业千去追那个人去了,只不过没想到他会直接把人提到衙门口,再加上业千这个人平日里也不常说话,林晚晚的心里也摸不清楚他要做什么。
他蹲下身,扯开了那个年轻人的衣服,素白的孝服之下,是一套蓝色的粗布衣裳,这衣裳样式平常,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他拉着那人的领口,生生把人拖到了冯知县的面前。
冯知县吓得快要缩到身后的屏风后面去了,连连指着旁边的衙役:“拦住他拦住他!”
但周围并没有什么人敢上前,两个看着官阶大一点儿的捕头只是抽出了刀,在两侧护住了冯知县。
业千将人提到冯知县的案桌前面,又把那人的领子往前扯了扯,指了指上面的三个字:“大人看清楚了吗?和善居!”
林晚晚这才恍然大悟,和善居的伙计似乎都穿着这样的衣服,只不过她并不知道他们领口绣着和善居的名字,这下好了,也不用这户人家招认什么了。
“你你你你你你……”冯知县抖着手,指着业千,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你先给我回……回……回堂下去!”
业千看了冯知县一眼,他冷下脸来,周身的杀气四溢,就像是下一秒就要扑过去的豹子一样,冯知县被吓得哆哆嗦嗦的,登时不敢在说话。
“业千。”林晚晚是来解决问题的,又不是来砸公堂造反的,大家要是能好说好商量的把事情解决了,才是最好的结果:“先回来。”
业千听见了林晚晚的话,这才往后退了一步,又把那人给拎了回来,林晚晚扫了那个年轻人一眼,只见他奄奄一息,双腿以一种很诡异的角度弯曲着,心里猜想,八成是业千把这人的腿给打折了。
她暗自扶了扶额头,这个业千啊……像个变态一样。
“大人。”林晚晚见场面尴尬在这里,最后还是得她站出来说话:“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明了什么?”跪在后面的人忽然开了口,他指了指被业千打到快断气的年轻人:“这是我弟弟,在和善居帮工罢了,林晚晚,我做下的事情……”
“你不必做什么。”
没等林晚晚开口,业千先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嘴闭上。”
他把手里的纸递给了林晚晚,林晚晚低头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已经尽数是这个年轻人的供述,并且签字画押,半分不少。
她心里愕然,这么短的时间,业千不担能把人抓回来,还能让对方认罪,这个人……
别说冯知县,林晚晚身上都起了些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