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嬷嬷暗地里松了口气:“不是紫叶姑娘摘的,就一定是这小兔崽、娃娃摘的,老太太,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陈老太太站着,居高临下地盯着方芳道:“方大夫,我念你今日上门是为了我陈家儿媳的病,花摘了也就摘了,老身不与你计较,只是方大夫,俗话说得好,小时偷针,长大偷金,这姑娘家要是没管教好,以后去了婆家可就有得你操心的!”
话里话外,就是认定悠然摘了这劳什子的破花,小家伙虽然人小,却也听得懂一些,当即在她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娘,我就是摸了一下,我没摘,娘!”
“好好好,不哭不哭,娘信你!”
方芳很生气,为小家伙,也为曾经的自己,她抱着孩子起身,环视了众人一番后,才压着气道:“陈老太太,您说这话民妇就不爱听了,花是你家的没错,这些个丫鬟婆子也是您家的,自然会向着您,您要非说是我女儿摘的,我也无话可说,可一码归一码,花,民妇摘得了,就赔得了,不需要您在这故作慈悲,装大方!”
这话说得实在严重,陈老太太气得捂着心脏:“你,你个大胆刁民!”
月儿急忙扶着她,打着圆场道:“祖母,小心身子,有什么话回头再说,方姐姐,今日家里事多,我就不招待你了,改日再登门谢罪!”
方芳还没来得及说话,陈老太太一把推开月儿,手指着大门对方芳道:“出去,我陈家不欢迎你!”
“走就走,我还不稀罕,改日陈大人求着我上门,我都不来!”
“好好好,很好,”陈老太太好似受到了莫的屈辱,拐杖不断地敲击着地面,“我堂堂一个偌大的陈府,还治不了你了,既然方大夫说赔得起这花,那便赔吧。”
“陈老太太要民妇如何赔?”
“要么,花给我恢复原样,要么,五百两。”
五百两,她怎么不去打劫?
方芳嘴角轻扯:“陈老太太说笑吧,一朵花而已,要五百两,碰瓷的都没您会要钱!”
陈老太太听不懂“碰瓷”是什么意思,怒火已经在她胸中翻腾,少教,这么少教的刁妇她还是第一次见,不给她长点教训,她怕是真以为自己在武牢关能横着走了!
“不赔钱也行,三个月,这花,你给我种出来!”
方芳瞅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花,花瓣纯白,呈喇叭状倒立着,花茎粗杆直立,全株光滑无毛,这不就是曼陀罗吗,只是现代世界随处可见的花,这里竟然就开了一朵。
想了想,方芳又很快明了,武牢关种不出来,无非就是因为地里环境,若是能像现代那样,搞个温棚什么的,种起来要多少有多少。
她意外的是,这陈老太太居然用曼陀罗给陈夫人入药,曼陀罗可是毒药呀,难怪陈夫人病一直没好过,这哪怕是个健全人,也禁不住每日里毒药入口。
向儿媳妇下毒,方芳只能说这陈老太太够狠,跟张老太有得一比,真不知道,这些做婆婆的,怎么就那么恨儿媳妇,不行,她得提醒一下月儿,免得遭了这老太婆的毒手!
想到这,她便一口答应:“好,三个月,我要是能种得出这花,陈老太太,这位嬷嬷就得向我女儿道歉!”
“老太太!”申嬷嬷慌乱地叫道。
陈老太太面色沉郁地盯着方芳:“好,你若种得出来,老身我说话算话,就让这老婆子给小娃娃道个歉又如何!”
“行,陈老太太,告辞。”
方芳抱着悠然,冲月儿示意一下,抬脚便大步往来时的方向走,整个陈府,也没人送一下,还是紫苏看到,让一个丫鬟跟着领出去了。
“老太太,”申嬷嬷哭诉道,“您怎么就放她走了,那花明明是那小兔崽子摘的!”
陈老太太目光灼灼地盯住她:“人家都说了,我们蛇鼠一窝,互相包庇,我要是不让她走,传到外头去,还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儿,若是有损他的名声,你担待得起?”
申嬷嬷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忙应道:“老奴不敢,只是老太太,那刁妇就这么放过了?”
陈老太太一脸阴戾:“不急,先等她三个月,若种不出这花,新帐旧帐一起算!”
申嬷嬷这才恍然:“老太太英明。”
陈老太太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月儿,沉声道:“孙媳妇,这人是谁,好大的口气!”
月儿连气也不敢大喘:“不敢瞒老太太,方姐姐是城中胡家的儿媳妇,前段时日,她跟她夫君和离,带着孩子搬到了鬼屋。”
“和离,”陈老太太嗤道,“只有那不守三从四德的女子才会被休,和离一说不过是面子上好听罢了,这种人,你以后不许再来往了,嗯?”
月儿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陈老太太拉长了脸:“怎么,我现在人老了,说话也不管用了?”
陈老太太在陈家威望极大,她一发话,紫叶和申嬷嬷赶紧道:“少夫人,快答应啊,老太太都是为了陈家好,这种刁蛮妇人,又护犊子,只会埋汰了我们陈家!”
月儿脑子里响起方芳对她说的话,把心一横,忽然跪了下来:“老太太,方姐姐平日里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仅不刁蛮,反而极为通情达理,我在她那买过两回东西了,一些蝇头小利她根本不在乎,今日失控是因为孩子,说到底,还是申嬷嬷过于紧张了些,不就是一朵花……”
她话还未来得及说完,陈老太太就喘着粗气打断:“放肆!”
月儿那刚刚积攒起来的勇气立刻跑得无影无踪,她心中揣揣地道:“老太太,孙媳不是想顶撞您,请您千万保重身体,一切都是孙媳的错!”
陈老太太自上而下地盯了她一眼,拄着拐杖走了。
申嬷嬷赶紧跟了上去,一直沉默不语的紫苏弯腰扶起月儿:“少夫人,起来吧。”
眼见着那道身影拐过弯,没影了,月儿才堪堪松了一口气,刚要在紫苏的搀扶下起身时,旁边突然响起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老太太不发话,少夫人怎么敢起身,就不怕传到外头去,落个不孝、不敬的名声?”
是紫叶,她面无表情地道,“少夫人刚来府里,很多规矩不懂,奴婢们早就说过,少说多听多做,看来少夫人是全不放在心上,如今竟还为了一个外人,将老太太气成那样子,我要是少夫人,哪怕是在此地跪上一天,也是理所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