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你说,我们下一步该如何。”
宝座上气态雍容的男子,缓声问道。
灯火辉煌的大厅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相貌与贵人八分相似的青年。
……
摘星舟。
苏林大马金刀地坐在宝座上,双臂环胸,看着十数面屏风显示的实时画面。
突破防线的铁甲舰已经被困死,在迷阵中不敢擅动。
其来源调查明确,隶属五行门。
“唉,时间仓促,不然一定将战场推到对方的地盘上。”
苏林在心中叹气道。
“有什么区别?”
身体中的另一个不明其中道理。
“你想啊,小时候和兄弟姊妹在家里玩闹,家长最怕什么?”
“嗯……疯闹受伤?”
“这是其一,长辈还担心碰坏了家里的东西。”
“父亲。”
这时,云曦从屏风后面的情报区走来,脑后高马尾一跳一跳,直蹲在苏林面前才仰着小脸儿,喜道:“父亲,派出去的小队已经成功在对方宝船附近潜伏下来,另外,宗门上下已经全部撤走。”
苏林本想抬手摸摸头,另一个灵魂却提示他,原主云天靖平日里并不会如此,于是抬起的手转了个弯儿,从云曦头顶掠过,端回一杯茶水。
“云曦功不可没。”
苏林将茶水递给女儿。
没能被父亲抚顶的云曦接过仙茗,坐在一张小凳上,撑开隔绝声音的结界,低声问道:“父亲对这一役,似乎不抱大胜的希望?”
苏林一愣,他确实有这个心理预设,因为按照那个世界的传世兵法《孙武兵法·作战篇》所说,当两国发生战争时,主战场最好在敌国。
砍对方一棵树,等于自己种二十颗树,拆对方一座房屋,等于自己修建二十栋。
这样战争造成的大部分损耗,都将由对方承担。
但是现在的局面……
看来在和平年代出生的自己,确实很容易被人料到所思所想……苏林想着,便道:“云曦猜的不错,为父这次的确不抱完胜之心。”
“父亲,这次破天宗、五行门和神凰阁突然发难,本就事出仓促,换做他人,能够保全我宗已是不易。”
云曦冷然道:“再说,宗门争霸,哪有不死人的?”
苏林忽然抬起头,直直盯着捧着茶水的乖巧地坐在四尺之内的女孩,她的眼眸亮如星辰,说的话,却让苏林凛然。
“是不是觉得这么一个小女孩视人命如草芥,心中很不舒服?”
身体中的另一个灵魂解释道:“当初我也是大受震撼,但是想想,这里的基本规则还是蛮荒无序的。
“弱肉强食,天经地义,就不要怪这个丫头了,毕竟她从小就生活在这种环境。”
苏林了然,难免对云曦产生更多教导的心思,转而道:“曦儿,要知道身为一宗之主,宗门上下无论是长老、执事,亦或扫地童子,他们的身家性命全都依托在你我肩上——”
拍了拍云曦单薄的肩膀,苏林接着道:“因此往往在作出决断时,要多为他们考虑,因一时疏忽,造成没必要的伤亡,绝非仁者。”
“仁者?”
云曦眨巴着眼睛“可是因为顾全弱者而耽搁大事,岂不是因小失大?”
“这……”
苏林被噎到,确实,在这么个动不动就要灭人满门的世界,自己这番说教无异于教人举起双手,引颈受戮。
“想法没错,毕竟这么漂亮一个姑娘,张口闭口都是杀人的确破坏美感,只不过还是要结合实际情况才是。”
身体中的另一个灵魂说道。
“嗯……此时过了,要好好为云曦规划一下教导方案。”
苏林颇为认真地在内心回复。
而后对云曦说道:“云曦所说亦有道理,只是为父希望曦儿能够在力所能及的之时,跳出自身局限,将视野放到众生身上,唯有如此,才能走的更远。”
云曦立刻点头,从前的时候,也经常受到父亲教导,却不曾如今日这般,父之间女如同聊天似的交流。
就在苏林起身,准备带着云曦到甲板上透透气时,摘星舟忽然剧烈摇晃一阵。
“宗主!”
立时,有长老从隔壁奔来,感到有结界在,便远远拱手请示。
云曦立刻散去隔音屏障,那长老再次拱手,道:“宗主,西面的神凰阁率先按耐不住,出动百艘飞舟,利用投射法阵,强攻我宗西面门户,现已轰开了陷阱、迷阵区域!直逼内门三十六峰!”
“埋伏的弟子可有伤亡?”
苏林问道,这些提前埋伏在山间密林之中的人员,才是翻盘的关键,现在远非动手的时刻,决不能出现未战之伤。
“各路传递消息的弟子都潜伏下去,暂时联系不到。”
那长老如实道。
“父亲,我可以带一队人马前去抵抗。”
云曦拱手正色道,一张还有些婴儿肥的鹅蛋脸认真无比。
“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有你的任务。”
苏林挥退道:“密切注意其他两路敌军的动向,西面暂时不管,如要求死,成全他们!”
长老领命下去。
云曦爱好不在意刚刚受了呵斥,低声问道:“父亲,计划……真的能成么?”
苏林笑了,自顾从船舱走出,登时清凉夜风拂面,扫去积压的沉闷。
待到云曦随后出现在身侧,苏林远远地看着摘星舟头正对着的一片起伏群山,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好词!”
云曦自幼文武兼备,当即问道:“只是……父亲,曦儿不懂,这半阙词描写的是繁华盛景,莫非下半阙隐喻了破天宗、五行门和神凰阁的结局?”
“啊,这倒不是。”
苏林道:“只是想到,他们自以为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得到我宗两处灵脉,争先恐后前去瓜分,反而一股脑被送上天去的画面,为父就想到了这首词。”
“原来如此啊……”
人都是善于联想的,云曦脑海里,立刻便将半阙词中描绘的画面,映照到了依稀看到的云际宗后山上空,果然别有一番热血。
“父亲,这和您方才强调的‘仁者’不是相去甚远?”
苏林扶着栏杆胸中豪气干云,被这么一问,登时感到夜风冷冷的。
方想起,自己安排这一切计划,确实与那番说辞有着悖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