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部里,郑浩民正趴在地图上研究,宋晓兵进来汇报工作,一听说他出来时身上被扒了个干净,苦笑着摇摇头:
“你小子带回来的都是些什么货色啊,简直就是个守财奴啊。算了算了,先不管他们了,交给你一个新任务,一连在马王庙一带活动,你跑一趟通知他们回青牛李整顿。通知完了,再去一趟后方医院,去看看咱的大政委啥情况了,要是病好了,就接他回来。要是还没好,你就陪他几天。”
“是!”
宋晓兵转身没走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又转了回来。郑浩民见他又回来了,纳闷的问道:
“咋了,还有事啊?”
“这个,这个......”
“啥事,说,怎么还磨叽上了。”
“我这趟出任务,是不是给补充点弹药,还有......”
“补充弹药还用找我批吗,你找老周啊,他那......哎,算了算了,这次反扫荡他把咱大队这点家底全给我抖露光了,我这还有几发,你省着点使吧。”
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七颗黄澄澄的子弹,自己扒拉出两颗,剩下五发,往桌子上一拍。没好气道:
“就这些了,全拿走吧。他娘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见领导情绪不好,宋晓兵赶紧抓起桌上的子弹塞进兜里,还站在那里不走。
郑浩民有些不耐烦了,等着大眼珠子冲他喊道:
“你还要啥?你看我这还有啥?”
“马!还没马呢。”
“你马呢?”
“不是让马匪打死了吗。”
郑浩民一听发作不起来了,一脸怨妇的表情道:
“晓兵啊,你看啊,我那匹枣红马已经给通讯班的借去了,现在我手里是一匹也没有啊......王大爷有头牛,不行,太慢了......李大娘有头驴,也不行,太瘦了......哎,对了,那个蒙古小子和那个土匪不是有马有枪吗,怎么把他们给忘了......你放着这么肥的土豪不打,你老缠着我干什么......”
宋晓兵匆匆敬了礼就跑出队部了。刚出大院,就碰到警卫班的大宝子,又缠着他匀了自己两颗。
大宝子还不乐意,口中嘟囔道:
“你说的啊,到时候还我四颗,别耍赖。”
“不能够,你还不信我。”
“谁啊,你这是?是偷马不?”
一支黑洞洞的步枪从窗棂中伸出来,瞄着宋晓兵。宋晓兵无奈的转过身,冲着厢房嘲笑道:
“你那枪里就一颗子弹不知道啊,你要打不死我你就完了,吓唬谁啊这是?”
“这么近的距离,我感觉没问题,说,是不是来偷马?”
“偷什么偷,说那么难听呢!阿云嘎呢,小阿,嘎子,云嘎,在屋里没?”
阿云嘎从正房乌丢丢的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块饼子,一边说话,一边还往嘴里塞。
“在呢,在呢,晓兵哥你咋又回来了。干啥啊?”
看着阿云嘎手里的饼子,宋晓兵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确实是到了饭点,还没顾上吃饭就领了新任务。
“这个,这个,首长给我派了任务,我借匹马使使,回来就还你。”
“啥任务啊?能带我去不?”
一听说有任务,阿云嘎就来了精神,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一张嘴,满嘴的饼渣子喷了宋晓兵一身。宋晓兵一脸嫌弃的扑打着军装。
“这个可不能说,有保密条例的。”
“带我去看看呗?”
“那可不行,我们有纪律,你就老实呆家里吧。”
阿云嘎白了他一眼,眼睛咕噜咕噜的转了几圈,说道:
“这马也不是不能借,不过,你也看见了,这养马啊老费劲了,你看看,你出去才多大一会儿,这三匹马吃了多少东西,我都给它们添了三回草料了。吃点好的,才能有劲。你这不能老白使唤吧。之前让你骑了一路了,好歹路上也有吃的。现在这村穷得跟什么似的,啥好吃的都找不着。你好歹得让它吃饱了才好干活啊,要不你先给我整点大豆去”。
“这时候,乡亲们刚回来,手里也没啥东西,你让我上哪整去。这样吧,你等我出任务回来,我给你去整两斤。”
说完,就要去牵马,又被阿云嘎拦住了,“两斤哪够啊,十斤!”
“十斤!你口气不小,四斤吧。”
“八斤!”
“你这还带讨价还价的,行了,不争了,六斤总可以了吧。”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也没有纸笔啊。”
阿云嘎眼珠子转悠半天,跑到屋里去,转眼又跑出来,手里多了一根烧了半截的木棍。
“就用这个吧。”
“纸呢?”
“就写在墙上吧,字儿大看得见。”
“真服了你了。”
宋晓兵在厢房一侧的石头上写道:今欠阿云哥大豆六斤,口说无平,立字为句。宋晓兵。
宋晓兵的这点文化还是跟着在部队学的,实在有限的很。“嘎”也不会写,“凭”也不会写,幸好阿云嘎也不识汉字,看他憋嗤了半天歪七扭八的写完,还挺高兴。
宋晓兵对大青山的地形很熟悉,很快就找到了马王庙,但是没有发现一连的踪影,经过他多方打听,才在另一个村子找到一连,传达了大队长的命令。接着,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后方医院,后方医院远些,他跑了一天才到。
后方医院的位置位于大青山的腹地,由于地势的原因,非常隐蔽。敌人扫荡多次,也没发现这里。这里的村子虽然不大,但是由于后方医院和支队队部的驻扎,显得非常热闹。
他一扎进医院,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苏打水的气味。他拉住一个护士询问了政委的病房,就直奔而去。
这时,政委杜子夫正躺在床上看书呢,看到宋晓兵进来也是高兴的不行。
“这里太闷了,我都住烦了,你是来接我的吧,走,咱这就回去。”
宋晓兵到主治大夫那里一问,又给他熊回来了,说政委的伤势还要继续观察,至少得半个月以后才能出院。无奈,到了医院里大夫就是最高领导,不听话,一个小报告打到支队领导面前,就得挨呲。算了,忍了吧。
幸好,宋晓兵的到来给杜子夫无聊的病房生活带来一丝活力。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阿云嘎和那个马匪,杜子夫露出沉思的表情。
“思想工作真是马虎不得啊,不知道为何打仗,不知道为谁打仗,也不知道如何打仗,这样的战士能够打胜仗吗?我已经感受到你们大队长的焦虑了。这次反扫荡,我们尽管化整为零,还是损失不小,后面扩充兵员,解决迫在眉睫的粮食问题是重中之重啊。”
“政委,你也别太上火了,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咱养好了伤,就抓紧赶回去!”
“哎,对了,你们大队长爱喝两口,村里有个老酒莊,临走之前带上两坛。我这里还有点边区票,你拿着,别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