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驻足在家门前,迟迟不肯推门。他站定了很久,甚至是腿都麻木了,却还是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身边的司机摇了摇头,伸手将门推开。
黎安这才慢慢悠悠的走进去,落眼望去,一男一女端坐在沙发上。两人的情绪似乎并不轻松。
男人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神色严肃。
“你还知道有家?给我跪下!”
黎安也不反抗,认命似的跪在地上。眼底漠然,透不出一丝情绪。
“谁让你没有我们的允许乱出门的!”
“整天就知道鬼混!我以后怎么放心把公司交给你!”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十二点,难怪男人生气。
“前两天你吴叔叔找到我,说你干了一件惊天地的大事,啊?!”
“大动干戈的请动所有医院调查什么病历。黎安,你长大了翅膀硬了?知不知道一旦这件事曝光会对我们公司有多大影响,你是黎耀公司的公子哥,不是外面那些普通人!”
少年倔强的抬起头,不满的反驳∶“可是父亲……”
“闭嘴,没有可是,你的一言一行就代表公司,外面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通通不许来往!”
话还没说半句就被男人生生打断。
一旁的女人也踩着高跟鞋走到黎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鸣鸣,你也别呕气。我们也不是什么不通人情的父母,你既然答应了高中毕业就出国留学,我们也应允了你三年的高中时间。你怎么还不好好待在家里呢。”
说着女人扶他起来∶“今天琴还没练吧,快去吧。”
黎安不再说话,抬脚就往卧室走去。
无所谓了,自己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他明白的。自己先是黎耀的继承人,之后才是黎安……
哐当一声,门被反锁。
少年此时再也克制不住,倚着门慢慢滑落了下来。
他并没有开灯,周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可黎安却觉得无比的安心,他将自己蹂进夜色里放声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叩响起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
“鸣鸣,你在练琴吗?”
少年吓得瞬间收了自己的哭声,应了一声后将自己手机早就录好了练琴声放出来。曲子是莫扎特的d小调《安魂曲》,乐声的前奏阴郁悲鸣,有种让人发泄不出的悲愤。
而门外的人听见声这才踩着高跟鞋满意离去。
可黎安却再也不敢哭的那么用力,小声的抽泣着。
他顺势躺倒在地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不经意间,少年的胳膊处露出许多面目可憎的疤痕。深浅不一,大大小小的布满整个手臂。
不知过了多久,他起身拿起桌边一把尖锐的匕首轻轻划过,血顺着纤细的臂膀一点一滴的落了下来。
嘀嗒——嘀嗒——嘀嗒——
墙上的时钟仿佛是在回应他,此刻音乐也突然高亢起来,像是暴雨中的呼喊。似乎是想将所有情绪都爆发出来。鲜血,钟声和乐声渐渐融合到一起,像是一场诡异又荒诞的盛宴。
少年嘴角浸着笑意。举起手望着,眼底满是兴奋。
他的床边放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病历单。
纸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云天精神疾病控制中心……”
纸上的各项指数都不在正常范围内。
末了,最后一行写到“患者中度抑郁,建议尽快配合治疗。”
落款∶黎安
他就这么肆意的仰躺在地上,滴血的刀也被扔在一旁。
我是……我是,我是黎耀的继承人……
少年嘴里不知碎碎呢喃着什么,眼里空洞一片。脑中挥之不去的痛苦记忆一点点侵蚀着他,他蜷缩了身体退到角落,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般。
“妈妈,我想出去玩……”
稚嫩的声音响起,黎安放下手中的作业扑到女人怀里撒娇。
“乖,等你作业写完我们就出去玩好不好?”
“可是妈妈,作业太多了,我不想写。为什么我不能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出去玩?”
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任谁听了都会心一软,可他身边的女人却将他抱回了椅子上。
“鸣鸣,你跟他们不一样,以后那些孩子会为你工作。而你要挑起更大的担子,那些人等着你养家糊口。你明白吗?”
“你很幸运,一出生就有了寻常人家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但这意味着你要承担更大的责任,这是你不可逃避的事实。”
女人说完就推门离开了,偌大的房间里只剩幼年的黎安。
微风顺着阳台拂过桌上的紫色鸢尾,裹挟着淡淡的清香。
他默默拿起笔重新开始做题:“都是冠冕堂皇的废话...”
寂静的房间是稀疏的写字声,阳光落入房中,地板上的影子小小的,却满是孤寂和失落……
“少爷,该去培训班了。”
这么多年,自己早已经习惯。从小到大父母从来不会让自己偏离他们的视线一步。他吃什么,学什么,甚至是交什么朋友,他们都要插手。
一开始,自己也会去辩驳,反抗。可换来的只有更加严厉的训斥和惩罚。
“我不要学习,我不要被你们控制!”
十二三岁的孩子眼含泪水,倔强的抬起头盯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却毫不手软,烈日晴天里将他拎出去罚站,而男人自己也陪着他一起。
“男子汉就要有男子汉的担当!逃避就是个懦夫!”
“不许哭!再哭加罚一个小时!”男人厉声呵斥:“你不是说平常我只会处罚你么?这次我陪着你站!”
“黎安我告诉你,我从你这个年纪就开始出去闯荡。我睡过桥洞,捡过垃圾。无数次在生死边缘,而你呢。你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黎安并没有说话,耷拉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父亲,我是个人。我有思想有灵魂,如果我是一个机器,你造我养我,我可以毫无保留的为你付出。
在我们小时候,大多数的大人总是以对你好的理由来规划你的人生。
他们说,买什么课外书,好好学习。
他们说,补习班大家都报,你为什么不肯去?
他们说,不要和那些差生玩。
他们说,我都是为你好。
我该怎么反驳呢,他们都是为我好啊。这种凌驾在道德和亲情上的绑架,让我产生强烈的负罪感和愧疚感,于是我沉默了......
我选择接受他们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