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尽欢道:“殿下说笑了。微臣不过是想有了这个舞姬做武器,兴许王爷也能在那晚夜宴为自己脱身,亦或是,王爷也瞧上了阮家温柔似水的姑娘心甘情愿走这一遭。不过微臣还得善意提醒,那岳丈可不是个好相与,这厢与王爷论翁婿之宜,说不定转头就将王爷给卖了。”
“这话听着,倒像是醋了。”
黑夜里的男人迎上她的目光,似乎要将她心底藏着的所有龌龊诡计给勾出来。
良久,她垂下湿漉漉的眼睫,长叹了一口气,“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有人愿意听,她就愿意说,左右不过都是哄人骗鬼的话。
这世间的事情本来就是真真假假,有时候人不光喜欢欺人,还喜欢自欺。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的那部分真相。
他道:“本王就如厂臣所愿。”
花尽欢主动将脸贴在他的心脏处,低声道:“事成之后,尽欢往后愿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只盼来日殿下事成之后,也别忘了尽欢才是。”
半晌,他在她耳边轻叹,“厂臣这样的人物,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够忘的。”
不远处,从花萼楼出来的谢绍鹰隼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在屋檐下相拥的两人。隔着雨幕并不能听到他们说什么,但是却极为亲昵。
方才还与自己郎情妾意,说等自己娶他进门,转眼就投入他人怀抱!
他恨得咬牙切齿,“我听说青楼有一种媚药,服了之后便是这世上最刚烈的贞洁烈女都会化作□□。”
徐宜惊道:“他是王爷的人!”
连他都看得出来宜安王对那个心狠手辣的太监不一般,谢绍不可能看不出来。
且宜安王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动他的人岂不是比找死还要快!
“那又如何!这世上只要本候想,就没有本候得不到的女人!”
徐宜,“他是男的……”
谢绍瞪一眼,眼里闪过一抹狠辣,“去弄来给我!”
他得不到的东西那就毁掉,谁也不别想要!
他要在除夕夜宴时叫所有人看看这个心狠手辣的太监如何哭着向他求欢。
他要将他锁在后宅之中做自己的禁脔!
他不是说自己不如那个王爷吗?那就证明给他看,李煦不过是一个离京就潘的亲王,谢家才是大闵的天!
这世上没有天做不到的事情!
花府。
“他答应了?”
尽管知道眼前之人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可陆三得知宜安王答应了还是忍不住吃惊。
这种故意选在除夕夜进献舞姬摆明了就是给太后,给谢家添堵的事情。
宜安王的势力在西北漠。他初回上京,也不过才带了百余人的铁甲卫队,虽有林之问等人在背后扶持,可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有谢家跟太后在一旁虎视眈眈,势力尚不稳固,居然答应了这种事情。
更何况只要太后不明目张胆造反,不管怎么说名义上都是他的嫡母,这世上单凭“孝道”二字便能压死人。太后虽动不了他,可是明面上给他找麻烦轻而易举。
这种时候最好的打算就是明哲保身,伺机而动。而且他与林之问等人是一个阵营,怎么会答应一个人人眼中的奸佞权臣这样无礼的请求。
陆三越想越担心,瞧着眼前粉黛未施,一身男装,却难掩倾国之姿的女子,眼里的心疼都要溢出来。
他几乎是笃定她一定牺牲了某些东西。
可转念一想,若是真发生了什么,岂不是身份暴露。
花尽欢瞧见他脸上的表情,如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好道:“什么也没发生,你别多想。”
陆三放下心来,突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您是不是认识这位宜安王?”
否则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个才到上京不久的藩王答应这种要求。
花尽欢沉默不语,轻轻摩挲着手里的银枪头。
陆三微微有些惊讶。她像是默认了。
这七年来他一直跟在她身边,事无巨细都是他在打理,他敢肯定这七年来他们从未见过宜安王。
那就是从前认识的?
可她自小养在鹿城,几乎不曾入过上京。就算是来上京。也不曾入过皇宫,怎么会认识宜安王。
陆三脑子乱得厉害,但她丝毫没有想说的意思,只是询问明日便是除夕夜,要穿的衣裳备下没有。
陆三起身道:“我现在叫人去准备,你也早些睡,明日就是除夕,恐怕一整日都得忙活。
花尽欢颔首。
陆三欲言又止。
“还有事儿?”
陆三颔首,“不出小姐所料,云少侠说的跛脚小尼姑是阮家的那个嫡小姐。”
花尽欢神色一凛,半晌没有说话。
陆三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过了许久,她道:“准备一套飞鱼服给师兄,我明日带他一起入宫。”
这世上的巧合永远都那么多,先是宜安王李煦,紧接着是跛脚小尼姑,多得叫她心慌。
也不知道明日师兄在宴会上见了小尼姑会不会伤心,他的跛脚小尼姑从来不属于江湖。
就像是曾经的宜安王李煦,原来从未属于过那片一望无际的草原。
待陆三走后,花尽欢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
那是一块雪白的丝帕,上面绣着一朵蒲公英。曾经沾染的血渍用姜片擦洗的干干净净,如果不仔细瞧根本瞧不出来。
帕子上的血迹能洗干净,她手上沾染的血恐怕早已经深入骨髓。
太遗憾了,要是能要些相逢就好了,在她还没有双手沾满鲜血的时候。
李星夷,真是太遗憾了!
她闭上眼,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花尽欢一夜未睡,就一直坐在书房里的那张黄花梨木的圈椅上盯着那方帕子瞧。
直到晨钟敲响,她这才发觉天已经透出曦光。
她在窗前伫立良久,转身走到书桌旁将那块帕子塞进怀里,换上昨天夜里陆三就已经命人准备好的今晚大宴仪上着的服制,坐上马车朝着皇城方向去了。
每年除夕夜的大宴仪对于大闵帝国来说都是极重要的日子。
尤其是今年除夕,各路藩王为替陛下贺寿,早早地从封地赶回来,刚好赶上除夕夜。
而太后娘娘也下懿旨,为至今未婚的宜安王李煦选王妃。
宜安王手握兵权,乃一方霸主。他不但生得极其俊美,且人品贵重,洁身自好,家中至今连个侍妾都没有,成了满上京贵女心中的如意郎君,无不期盼着能够被他选上。
永乐七年这一日的除夕似乎成了人人心中最期待的日子。
晌午才过,天空又开始飘雪。到了傍晚,地上的积雪已有一尺多厚。尽管如此,那些受邀而来的大臣与权贵没有一个迟到,一辆辆精致华丽的马车依次使进被红灯笼装点得极热闹的皇宫。
午门哔道,一身飞鱼服英气逼人的云少安把玩着手里绣春刀,不动声色打量着不断从马车里出来的王孙大臣以及锦衣华服的贵女们显得极其兴奋,悄声问:“师弟为何要叫我来这里,是想要叫我替你杀人吗?”
“在皇宫里玩刀是一件极危险的事儿,”负责宴会的花尽欢无奈的从他手里把刀抢走插进刀鞘,“我来带师兄看一场好戏,免得将来认错了人伤了自己的心。”
“这世上能伤我云少安心的人还没出现!”云少安一脸不屑。
“那个跛脚小尼姑呢?”
方才还什么都不在乎的江湖少年立刻手足无措起来,解释,“静尘她是很好很好的,怎么会?”
“是吗?”花尽欢没再接着说这个话题,领着他入宫,将他安排在今晚为了维护秩序临时从北镇府司抽调出来的百余名锦衣卫里。
齐斌见云少安眼生要查问,花尽欢道:“咱家新选的百户。怎么,齐大人有意见?”
眼前权势滔天的美貌太监如今代管东厂,算是他的顶头上司。而且自上次火场他又拼死救了一帮兄弟,齐斌自然不会说“不”。淡淡瞥了一眼眼含桃花,却一脸挑衅看着自己的俊朗少年,挥了挥手,叫他入列。
此时距离大宴仪开始还有半个时辰。
也许这一晚注定不是太平的一晚,夜宴还没开始就出了的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