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首歌听下来,陈长江觉得用四个字形容叫“参差不齐”,这帮人要是组一块出专辑,能把策划愁上吊。当然,如果只是个自娱自乐的学生乐队,那就无所谓了。
此时这个小小的摇滚派对气氛已经到了顶点,不管水平怎么样,至少台上台下的人精神上是虔诚的,态度上是认真的。连陈长江都有点融入的感觉,不再是那种冷静旁观者的样子。
这时黄婧婧忽然对着陈长江喊:“陈同学,你也唱一个吧!”。
陈长江在军训晚会和迎新晚会上都表演过,所以黄婧婧知道他也能上台,这会也不知道她咋想的,要让陈长江也上去整一曲。
陈长江摆手,他不是来砸场子的。
“来吧!一起玩啊!”黄婧婧鼓动大家起哄。
在场的都喊“来一个!来一个!”,盛情难却,陈长江也就不好意思一直慎着了。
借了把吉他,陈长江跟大家伙聊两句拖拖时间,顺便可以想想唱什么:“那个……没排练过,所以一把吉他就没法摇也没法滚了,我给大家唱个民谣吧……”
观众很给面子,先鼓了会巴巴掌。
陈长江的原则还是尽量唱冷门歌,免得抢了后世正主的饭碗。
“如果你非要离开,那我就当你死了。告别的话再不用说了你尽管走的干脆一些。我不会埋怨挣扎,因为这两年我已经闹够了。我会在安静时难受,在不眠的床上想你……我们都已经开始自由,我要做个压抑时放纵的坏人。你不用再去过问我的生活,我的好坏已经与你无关。你或许会过得很好,你是个不怎么爱漂亮的女人。你可以追求你理想中的生活,我们已是两条路上的人。”
这首歌够丧气,符合这年头文青的审美,水平嘛比这些爱好者们闹着玩的玩意还是高不少的。
唱完一遍旋律再来第二遍的时候黄婧婧轻轻敲起了鼓,有了鼓点听着更舒服,别说,两人的配合还挺默契。
陈长江一贯比较尊重和欣赏那些有专业技能的人,原来看黄婧婧不算多顺眼,但今天这么一折腾,他对她的评价一下高了好几个档,以后见面再打招呼绝不至于爱理不理的了。
一曲唱完不够,这回鼓掌鼓的更热烈,确实真心喜欢。陈长江只好又把已经给凌英华拿去注过册的歌挑了两首唱,全场观众双眼化为小星星,就连乐队的几个都服了。
从体育馆出来已是夜色深沉,陈长江顺路送黄婧婧回宿舍,两人就在路上聊起来。
“可以啊,你鼓打得不错,真的,我一般不夸人。”陈长江说的是真心话。
“你也可以啊。”黄婧婧这会反倒收起了平常那副小太妹的样,当然,也可能是陈长江自己看人的角度不同了,至少他理解了黄婧婧的外在表象确实是内心映射,表里如一,都是一颗激情泛滥的心。
“又能打又会写歌。”黄婧婧说,“我最欣赏你这样的!”
这姑娘倒真是有什么说什么,一点不扭捏。
她是这年头一类文艺女青年的代表,喜欢那些荷尔蒙爆棚、离经叛道、打架斗殴如家常便饭、没事在台上砸个吉他、脱成光膀子的男人。
黄婧婧就跟哥们似的搭着陈长江的肩:“呐,咱们这下算朋友了对不?”
“是是是。”这个陈长江不否认。
“我给你说我们能交朋友吧?没骗你吧?”
“是是是,你说得对。”
“好嘞!”黄婧婧跳上陈长江的背,“背我一截,鞋跟高,累!”
得,陈长江只好背着她,倒是不重,又是个不过百的。这姑娘自来熟,才熟悉就要上背,但他却讨厌不起来,感觉好像她生下来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人,别计较。
“你以前是不是挺讨厌我的?”黄婧婧在他背上直接问。
“讨厌倒说不上,”陈长江也实话实说,“反正觉得没什么交集,也没必要硬凑。”
“是个男人,”黄婧婧把身体往前贴了贴,让陈长江感受了一下她的本钱,“不像小羊子,我还不知道他!组乐队就憋着想睡我呢!”
小羊子就是长发主唱。
“胡说!”陈长江反驳了一句,“岂止光是为了睡你!”
骨肉皮哪都有,是乐队成员的灵感源泉,而同一个乐队里男女关系,那就更别提了。
“哈!”黄婧婧在背上笑得耸一耸的,摩擦得陈长江怪痒痒,“你想睡我不嘛?”
“爬嘛。”这俩字表示拒绝,在本地语言里没字面那么强侮辱性,很多场景里都可以用,陈长江说:“女孩家家把这种问题随便问,该挨得了。”
“哪是随便问的呐?”黄婧婧一点没不好意思,“我还不是要看人,配睡我的我主动问都行,不配的跪地上求我我一脚踢飞。”
“你赢了。”陈长江感觉聊不下去了。
“噫,你还害羞了!”黄婧婧又笑,“没事,下回我再问,你哪天脸皮厚了哪天再点头,姐姐等得起,哈。”
就这么着,陈长江又多了个迷妹,本系本级两个班班花都跟他有瓜葛,就是这么强大,没办法。
隔天冷丽一大早给陈长江打传呼,陈长江用手机给她回过去,他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手机号一一通知到位——说起来,这会还没开通手机短信功能,没法编一条短信群发,只能挨个打电话通知人家自己有手机了。
电话里冷丽和他约中午一起去她家。
饶是陈长江自诩两世为人,自带系统,对上谁都不怵,一想到今天要见的这位老人,心里多多少少都还是有点紧张,连穿什么衣服都想了半天。最后还是选了条军绿色的裤子,上身皮夹克,还逃课去理了个发,捯饬的干干净净。
至于装满黑科技的背包,还是得背着,哪怕看上去有点奇怪也顾不得,陈长江现在除了睡觉,其余大部分时间包都不离身的。
礼物之类的就算了,带什么去都不合适,想必人家也不至于挑这个理。
为了显示礼遇,冷家直接派了个车过来接,平常冷丽都是自己坐公交回去。
陈长江和冷丽坐在后排,冷丽小声给陈长江说注意事项:“我爷爷其实挺好处的,有啥说啥就是了。我奶奶最讨厌说脏话的,有时候我表哥说话说高兴了带两句出来要被我奶奶打手板。我表哥就喜欢说打仗……”
陈长江感觉自己就像是冷丽的男朋友上门接受检阅似的,然而并不是这回事啊……可这时候了他又能说什么呢?看着冷丽兴冲冲的样子,罢了,今天就是演也演到底。
冷爷爷常驻的疗养院在城北植物园旁边,好大一片草木葱茏地块里独门独院的小楼,有专门的警卫、勤务,医疗团队疗养院里现成的。
植物园再过去就是动物园,冷丽说她周末回来最大的爱好就是去动物园看熊猫,陈长江开玩笑说你应该多看看你的亲戚长颈鹿,都是腿长脖子长的,冷丽轻轻踢他一脚,捂着嘴笑。
开车的师傅从后视镜看见冷丽的笑容,心想这可少见呐,冷妹妹啥时候能这么笑的?
车停在疗养院里的小楼门口,一个人站在门口,陈长江打量了一下,忍不住心里发出一句我靠!
这是电影明星么?小伙挺帅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冷丽的表哥冷松了,剑眉星目、蜂腰猿臂、一身军装英姿飒爽,笔笔直直地立在那,什么叫站如青松?这就是标准。
陈长江脑海里冒出一个形容——“男版冷丽”。
“哥!”冷丽下车后只是清清淡淡的打了个招呼。
“嗯。”冷松也是如此。
不是关系不好,而是平常就这样相处的。
对陈长江,冷松伸出手来和他握了握手:“欢迎欢迎。”没了,陈长江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他估计这位跟冷丽一样,头回见面的人一句话能超过十个字就算到头了。
门口有个门卫室,拿探测器扫了下陈长江全身,未免开包的麻烦,陈长江只好把背包寄放在门卫室箱子里。
进了院,就看见一个老头正在池塘边,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张独板凳上,面前又是一张独板凳,上面摆着一杯茶和一叠文件。
听到陈长江走进来的声音,老爷子放下手里正在看的文件,冲他打招呼:“小陈,过来过来!”
陈长江赶紧紧走几步迎过去,走到老爷子面前,小时候献花见过一回,样子大差不差还记得。
陈长江啪一个立正,敬了个军礼:“冷将军好!我替我爸给您老人家敬礼!”
这是老陈知道陈长江受邀去见冷老爷子时对他的吩咐,陈长江不折不扣的完成了。
陈长江也不用多解释,能被请去吃饭,什么背景家里什么人都干什么的早就查清楚了,如果查出有不对的地方,根本也不会请上门。
只不过他敬的军礼动作实不怎么样,松松垮垮的,比陈佩斯《主角与配角》小品里那一下好不到哪去。“噗嗤——噗嗤——”,身后传来两声忍俊不禁的笑声,除了冷丽,连冷松都没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