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姨被顾声笙说乐了,手指直接戳在了顾声笙的脑门上,“你这小脑袋瓜每日都想的什么,你哪里知道你阿爹心中的苦”。
“苦?他有啥苦的,他如今可是一帆风顺,如愿着呢”,顾声笙说着还不忘打趣道,“都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姨分明是偏心着呢”。
“胡说”,花姨斥了顾声笙一眼,“你阿爹对你阿娘心中有愧,这么多年了,他心里煎熬着呢”。
话听到这,顾声笙脸上的笑意蓦然顿住了。
“你看看,我就知道我若是告诉了你,你定然是这副模样”,花姨原是不想说的,怕这丫头想不开,悠然叹了一口气,“你阿爹是何须人也,别说是朝堂上的那些妖魔鬼怪,他火眼金睛,治的服服帖帖,如何会不明白后宅的那些算计。
你阿娘是如何去的,他又如何被人诓骗,他岂能想不明白。
可,他还是要顾念着你长姐和你幺弟的,幼子无辜,他又是个极重情义的,这些年困着自己,就是不肯原谅”。
一时,顾声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一抹苦笑,“今日可不是什么好日子,一个两个的都不是顺心的事,花姨陪着我用些晚膳再走吧,若是花姨也走了,我可是没心思用膳了”。
见顾声笙岔开了话题,花姨更是求之不得,立马应道,“好,今日也换换口,尝尝你这王府里的稀罕物,甭拿那些不好的糊弄我,把后厨里那些好东西都拿
出来哈”,花姨打趣道。
“这个自然了”,顾声笙应声,立马交待了吱吱。
晚膳期间,顾声笙还饮了两杯甜酒,微醺了,才肯罢杯。
酒足饭饱,送走了花姨,顾声笙呆坐在床边。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花姨将头抵在车窗上,她酒量一向是不错的,鲜少喝多,今日也不知道是这丫头准备的甜酒后劲足,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花姨只觉晃悠悠的。
一时,又想起了早几年。
前几年,二丫头的行头,着装都是她准备,样样过手,有因着二丫头又是长身子的时候,尺寸时常改动,遂,三五不时的她就要来顾府。
一个雨天,晌午后。
她去给二丫头送新做好的裙衫,走到半路,见顾相脚下不稳,有些狼狈的倚靠在长廊上坐着,眉眼都没了精神。
这是她第一次见着顾相喝多,慌忙去扶。
她想着将顾相扶到了书房,刚想要唤人来伺候,顾相却突然开口道,“你坐,我们说说话”。
她便当真如他所说,挨在一旁,听着顾相说什么,又怕他一个重心不稳,一头栽倒,她犹豫再三,搀扶着她的手臂终究是没放下来。
“今日有同僚娶妻喝了些,原配得了病去了,同僚又娶了个周正的大家闺秀,只可惜了孩子,留下两个幼子,就像我的声笙一样,日后是要看人的脸色过活了”,顾相说着,眼角湿润。
“您喝多了,我扶您到书房歇歇吧”,今日的顾相
是不同的,不比平日里的谦和,倒是酒醉的有些霸道,一把将刚站起的花姨又拽回了座椅上。
说到这,顾相幽幽叹了一口气,也不管花姨一脸震惊的表情,只兀自的说着,“我不是不知道那王氏都做过什么,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心里煎熬,是我害了声笙她阿娘,让她成了苦命的孩子。
蓉儿温婉,是郭家的掌上明珠,当时我还未曾得了慧眼,还是个无名小子,只一眼就看上了蓉儿,日日在门口等她出来,一日不见,便两日,两日不见,便三日。
总算是让我等着了,她带了丫鬟去采买,我就鬼精灵的与她相撞,这一撞,我还偷偷的拽了拽她裙角,她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说到这,顾相兀自浅笑起来,连模样都松快的就像是少年一般。
一时,让花姨看走了眼,又重新坐在一旁,当个安静的听客,她知道,他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一说的,许酒醒了,连身边坐着的人是谁都不记得了,花姨含笑,一想到这,更是壮着胆子听下去。
听顾相继续说,“我以为也就这么一回了,绝没有下回了,她定以为我是个登徒子,哪里会正眼看我,便临走前,一股脑的说了好些让人害臊的话,说完撒腿就跑。
可,我自己都没想到,第二日她就去了我常去的书店找我,一找一个准,她站在门口笑的温柔,就像是和风一样,带着她身上好闻的花香飘到
我跟前,那时,我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承蒙岳丈厚爱,不计较我无权无势,就娶了自己最爱的姑娘,只一腔热血,誓要将她捧在手尖上,让她日后只当个天真的人。
到底是我眼皮子浅,还是命运捉弄,我原以为自己不过是平庸之辈,会与蓉儿淡然一生,不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被赏识的那日,且还是陛下赏识。
后来,我的一篇文章得了陛下的眼,升任,害的我的蓉儿跟我居家搬迁,我从没有想过我在仕途上会一路扬帆,可一个男人,如何会不希望功成名就。
王家的招赘我曾明确拒绝,王氏的书信,我也说得清楚,我不曾给她任何希望,哪怕是打回原形,我也不想看蓉儿日后以泪洗面。
可,还是一招醉酒,王氏用了最下三滥的法子,让我迎她入门”,说到这顾相眼神更是颓废,失了光明一般,混沌不清。
“我以为我将王氏置之不理就好,哪里想到王氏的手段,她入门后便买通了全府,明面上我的蓉儿还是管家的夫人,可实际呢,处处受肘,怀了声笙后,更是郁郁寡欢,最后生下声笙不久后就没了命。
终究是我害了她”。
花姨说得认真,“我直到现在还记得那晚你阿爹的颓然样,到底是你阿娘之幸,还是你阿娘的不幸,遇上这么一位,你说,这大半辈子心里只装着一个人,如何还能改了”,花姨说完悠然叹了口气。
顾声笙
却突然皱起了眉头,“姨,你是说我阿爹一直以为,我阿娘是郁郁寡暖,所以生了我没多久就没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