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就算同床共枕,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贺烬躺不下,趴着又睡不安稳,一宿下来,醒醒睡睡,临近天亮,脑子反倒有些昏沉。
阮小梨起来的时候看了眼他的后背,已经彻底肿胀了起来,看着比昨天还要吓人,看来是又要养些日子了。
她刚要下地,外头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长公主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来,听起来像是在骂人。
阮小梨一愣,一瞬间颇有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躲起来,搬来侯府这些天,长公主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所以对方应该是不知道她的存在的,这时候躲起来,能省很多麻烦。
可她不愿意再躲避,什么都没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她最后还是下了地,坦然的站在床前,等着对方越走越近,她知道自己没办法抗衡这位尊贵的长公主的殿下,但对方再想杀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她缓缓吐了口气,随着心跳越来越快,不自觉的握起了拳头,手腕却在这时候忽然被人抓住,她一愣,回头看去,却是贺烬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抬眼看着自己。
“怎么醒这么早?”
“……睡不着便醒了。”
昨晚贺烬没睡好,她也是,只是这次并不是因为噩梦,而是贺烬在身边,让她有些不安稳。
“那等喝了药,再睡个回笼觉吧。”
阮小梨点点头,听着耳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忍不住提了一句:“好像是长公主。”
话一出口,她心里便冒出个古怪的念头来,贺烬……会不会想让她藏起来?
她目光不自觉落在贺烬嘴唇上,眼见他开开合合,却没能听清楚说了什么,直到贺烬用手背蹭了下她的脸颊,她才回过神来:“什么?”
贺烬眼底露出几分无奈来:“我说,母亲的确行事有些偏激,我代她和你道歉,你可还愿意见她?”
这和自己想的答案不太一样,阮小梨愣了愣才点点头:“好。”
贺烬看着有些高兴,开了箱子要去找衣裳,但不等他找到,房门便被推开了,云水哭丧着脸堵在门口:“殿下,爷还没起呢……真没起……”
“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没起我便不能看了?”
云水笑得比哭还难看:“不是这个,是……”
不用他说,长公主已经看见了阮小梨,她不由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什么时候回来的?”
阮小梨微微垂下眼睛:“前两天。”
长公主还要说什么,贺烬便开了口:“母亲,我们还没换衣裳,劳烦您出去等一等。”
长公主脸色发黑:“这副样子还换什么衣裳?伤了也不告诉我,若不是今早宫里来人问,本宫还和个傻子似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这么做儿子的?”
贺烬略有些无奈:“不想让母亲担心罢了。”
长公主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别说这些废话,伤呢?我看看。”
贺烬摇了摇头:“都是小伤,母亲不必看了,的确是不碍事的。”
长公主的气势汹汹忽然一顿,大约是他小时候自己真的太过严厉,以至于现在,贺烬不管遭了什么罪,受了什么委屈,都不愿意说出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抬眼看向阮小梨:“你看过他的伤了?”
阮小梨有些意外,她没想到长公主会问自己,亲儿子可就在眼前,这母子两人……
她狐疑的打量着两人,慢慢点了点头:“一大片瘀伤,叠在杖责的伤口上,已经肿了,昨天涂了药但一时半会儿应该好不了,总要修养些日子的。”
长公主点点头,眼睛有些暗淡:“那便歇着吧,姜国人最近正在乱逛,惹了不少乱子,外头又有不少贺家的流言蜚语,不出门也好……缺什么就让人去慈安堂取。”
贺烬行了一礼:“多谢母亲。”
长公主没好气的瞪着他:“一身伤便消停些吧。”
她转身走了,贺烬这才放松了些,阮小梨扶了他一把,原本想让他歇着的,他却只是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我今日按理该去礼部。”
仿佛什么时候彩雀的确提过贺烬得了礼部的差事,只是这副样子……
像是看出了阮小梨眼底的关心,贺烬眼神柔软下来:“点个卯就回来,不碍事。”
阮小梨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再拦一下,如果什么都不说,仿佛是有些不太关心他。
“不能告假吗?刚才长公主还说不让你出去。”
她犹豫半天,还是说了这么一句,贺烬摇摇头:“不好告假,差事倒是不要紧,是有些别的要去查一查。”
太子是不是回京了?迟迟不露面,是想做什么?
看出他有意隐瞒,阮小梨便不再开口,见云水找了贺烬的衣裳出来,便退到一旁看着他给贺烬穿。
云水原本还以为她会搭把手,见她走的这么干净利索,顿时苦了脸:“阿阮姑娘,奴才这笨手笨脚的……”
阮小梨扫了他一眼,仍旧没有动手的意思。
云水只好讪讪一笑,收回了目光,低头去给贺烬系腰带,以往这种活计,贺烬都不用旁人伺候,只是眼下有些不方便,才不得不用了人,只是云水当真有些不习惯,腰带一拽,勒的贺烬青筋都冒了出来。
他叹了口气,推开了云水:“我自己来。”
云水讪讪的往外走:“那奴才去备车。”
他一走,阮小梨才走过去,接了贺烬手里的腰带,对方却又没松手,只垂眼看着他:“不想做便不做。”
阮小梨没给他回应,倒是提起了一个从刚才起就很好奇的话题:“你和长公主一直都这么相处吗?”
先前她只远远看见过,还以为母子关系很融洽,眼下身处其中,才察觉到那分无法言明的生疏。
贺烬低低地应了一声,他知道旁人家不是这样的,可人不能太贪心,他享受着侯府的富贵和显赫,就要吃下这身份带来的艰难和不易。
长公主在他年幼时替他撑住了侯府,他就不能在成年后,再去怨怪对方没能给他温和慈爱。
“我心里很敬重母亲。”
这便够了。
但他觉得,如果以后阮小梨有了孩子,她一定会是个好母亲,即便自己这个父亲不称职,她养的孩子,也肯定会很好。
只是这话,他提都不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