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槊,你不得好死!”静影搜索枯肠,却也只骂得这一句稍恶毒的话,听在旁人耳中,简直是如挠痒痒的程度,桓槊摆弄着铃铛,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不得好死?若是如此,我倒求之不得。”他握着静影的手,将手指递到唇边,一根一根吻过来,而后抬头看她:“若是死于你之手,更好呢。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愿望,小美人?”
“陈章!只要你放了陈章,我不会再反抗!啊!”静影本意只想哄得桓槊先放了陈章,可是不知怎的,桓槊听见这话,竟掐了静影一下。
他冷笑起来:“你真的很懂得扫男人的兴。那本大人便要罚你……罚你……”他将静影翻了个身,而后趴在她肩头,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一个很深的牙印。
静影吃痛,但不愿叫出来,只能呜咽于无言中。
泪水顺着脸庞,滑落在枕衾中,氤湿一片。
“为何……为何是我。”她不明白,世上有万紫千红的美人,愿意为桓槊榻上之臣的女子又何止千万,甚至于就连魏帝宫中的美人也甘愿俯首,可为何桓槊却偏偏挑中了她。
屋外似乎下起了雨,原本晦暗的屋子更加阴沉了些,屋外骤然划过一道闪电,照见静影的背影,桓槊环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肩上,狎昵有如夫妻。
他伸手摸到静影的脸庞,以指腹轻轻揩去她面上的泪水,声音微沉:“就真的这么想见他?”
静影停住哭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桓槊竟然会……竟然会允许她见一见陈章?他是如此奸佞多疑,狡诈强势,怎会允许……怎会允许自己的禁脔与怀疑有染的对象相见?
可机会只有一次,只能把握。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询问身后之人:“大人允许……允许我见他吗?”
又一道惊雷劈下,桓槊笑意温柔,一手爱抚般玩着静影的发丝,缓缓道:“自然,本大人一向说话算话。”话音落下,遥远的惊雷的声音炸响,不知预示为何。
他低下声来,又贴近了些:“还是得看你乖不乖顺了。”意有所指。
静影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无非是想要……她的伺候。
身上无一伤痕,可心中满是创口,她忍耐着胸腔中的恶心之意,想要坐起身来,可手脚皆被束缚,无法动弹,她软下声音,抛却羞耻心:“大人可否先替我松绑。”
桓槊没有应允,他捏着她脚腕上的铃铛,自下而上抚弄过来,直视着她的眼睛,引诱般嘶哑着嗓音:“喊出声来。”
他自来叛逆,唯我独尊,从小便如是,当年桓玄让他改口唤自己义父,桓槊偏是不肯,桓玄便让手下最狠戾的侍卫将他上衣剥去,让他跪在庭院人来人往处,一边被鞭笞一边被人议论纷纷,可即便如此,桓槊仍不肯遂了桓玄之意。
那时他以初生狼犊那样稍欠缺狠戾却坚定的目光狠狠看着桓玄所在之地,于是他被鞭笞得鲜血淋漓,险些死在庭院中,可当他看见桓玄满意的目光时,他便知道自己赌对了,他躺在桓玄面前,强撑着要跪下来,可浑身痛得不可言喻。
口中满是腥甜之意,桓槊笑道:“舅父不会杀我的。”桓氏式微,左氏一手把持朝政,旧年桓左两家曾有不共戴天之仇,而桓玄年事已高,膝下无儿子,不得不寻觅接替之人,否则整个桓氏将有倾覆之灾。
“你赢了。”桓玄抚着胡须,轻描淡写,那从前不曾正眼瞧他的目光终于完全落在了他身上。
乌云渐渐消退,清晨最早一缕阳光照下来,然而这间屋子的门窗都被桓槊吩咐下人遮了黑纱,所以屋子里还是黑黢黢的一片,桓槊看着静影的睡颜,竟生出一种岁月安好之感,他俯下身亲吻了一下静影的额头,见她睫羽轻颤,便晓得她根本没睡着,只是不想见到自己。
桓槊没有戳穿她的小把戏。
他轻轻笑了笑,而后伸出手掌,覆在她小腹上,喃喃道:“这里很快便会——到了那时,你还怎么跑呢?”
“大人,该上朝了。”屋外的侍女敲了敲门,提醒道。
桓槊看着散落一地的衣裳,不禁蹙了蹙眉,冲屋外唤道:“进来替我更衣。”
阿香轻轻推开房门,桓槊赤着上身,榻上躺着那个被大人发海捕文书追回来的女人,她有些害怕,跪在地上去寻桓槊的衣裳,零乱中看见被撕的粉碎的静影的衣衫,不免双颊羞得通红,她不敢抬头,却听一道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眼前出现一双玄色云锦长靴,长靴的主人道:“作何不敢抬头。”
那声音虽低沉,但却也好听,像是……有人在耳边低吟浅唱,她一时被蛊惑了心智,于是壮着胆子抬起头,一眼便撞进桓槊幽邃的目光中,他轻笑一声:“怎么毛毛躁躁的。”似乎心情不错。
面前的男子虽不是如冠玉般温柔尔雅,但却充满另一种掠夺之气,他的眉极浓郁,又狭长,配以一双亦正亦邪的墨色瞳仁,更显得贵气俊朗。
阿香一时忘了体统,忙要回话,可刚出声便被桓槊嘘了一声,止住。他指了指榻上之人,意在不要吵醒静影。
“回大人,奴婢是新来的,不甚熟悉府上的规矩。”她轻声回答,以一种不会吵醒榻上人都声音。
桓槊这才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个事,管事前些日子与他抱怨说是府上人手不够,他便大手一挥,批了采买之事,朱漆被发卖了出去,这个丫头便是新买来的吧。
他点了点头,管事采买的人大多身家清白,他不用过多在意。
阿香服侍桓槊穿衣,许是因为紧张,险些将扣子扣错,桓槊初时还有耐心,见这婢女笨手笨脚,不免有些恼火,便将她拂开,自己扣扣子,衣服穿好之后,桓槊便离去了。
阿香还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直到桓槊走远,屋里屋外又静谧下来,她才悄悄的抬起头来,凑得近些,端详着榻上之人的面容。
透过层层如梦似幻的帷幔,风一吹,露出静影的容貌,阿香惊呼一声,似乎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美人,可美人呼吸急促,仿佛为噩梦所缠绕,她面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一张苍白小脸皱得不成样子。
臻首娥眉,如一弯新月似的,朦朦胧胧却又极具美态,难怪大人会如此宠爱她,想来翻遍整个魏国,也不会有比她更美的女子了吧。
听闻从前宫中的沈贵妃也是倾国倾城,陛下为了沈贵妃更是修了一座摘星楼,专为沈贵妃庆贺生辰之礼,可惜沈贵妃红颜薄命,死在二十岁生辰的前夕,终年只有十九,而摘星楼更是为此荒废多年。
桓大人已是当世权臣豪雄,待这姑娘又好,恨不得要星星不给月亮,还特地为姑娘种下满园子的花,可是……榻上这姑娘为何履履拒绝大人呢?
阿香轻咬着下嘴唇,缓缓退出了小屋。
外头彻底亮了起来,门外有人送午膳进来,阿香拦住送膳之人,道:“今日就不劳烦姐姐了,我来送吧。”
厨房的桃枝早就不耐烦这差事了,见有冤大头愿意顶这差事,欢喜得很,二话不说便将食盒递给阿香:“这姑娘脾气怪得很,什么也不肯吃,大人可是吩咐过,若是姑娘饿出个好歹,可没有我们好果子吃呢!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了,你自己掂量着要不要……”
阿香笑嘻嘻地接过食盒:“多谢姐姐提醒,我晓得了,必不会叫这姑娘有个什么的。”
她走到房门前,敲了敲门,朗声道:“姑娘,奴婢来送饭了。”
屋内良久没有回应,阿香又敲了敲门,一连敲了几次都无人回应,阿香便知道,这姑娘是故意不回话的,她便大着胆子推开门。
静影仍在榻上,阿香凑得更近些,这回直接走到榻边,她直接撩起层层的帷幔,床上之人,像是寂静得死去了,她有些害怕,忽然后悔起来,自己不该接过桃枝的活,若这姑娘真的死在床上,那么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她轻轻揭开被子,只是——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美丽的酮体,只是酮体之上掐痕、挖痕深浅不一,还有被缚住的手脚,四根铁链,将她的手脚皆束缚于床上,静影屈辱的闭上眼,不愿接受这诧异的审视。
阿香“噌”得一下退后半步,帷幔又再次落下,床上之人以微弱的声音哀求她不要走:“求求你,能不能……替我解开锁链。”
阿香跪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头:“姑娘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不敢!”若说晨时见桓大人觉得他相貌英俊,可如今看到这姑娘的遭遇,阿香才明白,自己来到这桓府根本不是走入什么福窝,而是……进来豺狼穴。
桓大人,如虎狼。
她是真的不敢帮这姑娘。
“姑娘……如何称呼。”阿香将食盒摆在脚踏上,将帷幔支起,遂露出床榻上的情境,静影的枕侧落下一块长条形的黑布,她的声音低弱:“我叫静影,那么,能否替我将衣裳穿上呢?”她用尽了力气,碾碎了自己的骄傲。
虽然,她的骄傲,早就与陈国同葬。
若她生来低贱也好,也不至于如今身为下流,却仍心比天高,妄想逃脱桓槊为她织的笼冢,她早该知道,若是被这男人盯上,除非死亡或是他全然腻了,否则永生脱不开他身边。
阿香仍有些畏惧,但心中却又实在怜悯静影,便走到衣柜旁取出一套衣衫——只有一套男装,静影穿起来颇嫌大,但如今也没有办法,阿香缓缓走到她面前,不忍看她,将衣裳替她穿好。
静影看着她低垂的目光,似乎泫然欲泣,笑了笑道:“傻孩子,你扣错扣子了。”
阿香破涕为笑,挠了挠后脑勺:“静姑娘莫怪,奴婢……奴婢……”被这么一个娇滴滴明艳到不行的大美人注视着,阿香一张脸涨得通红。